朱允熥顿了顿,继续问道,“皇爷爷问你,听闻你为了讨邓氏欢心,在王府营造亭台水榭,每日歌曲取乐。邓氏为人跋扈,王府下人稍不如意,动则打杀,可尤其事?”
完了,朱樉心中惶恐再起。
家里这些事,怎么都传到老爷子耳里了。
——山高皇帝远,为所欲为,以为能瞒天过海,实则“要使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邓氏乃公爵之女,自幼骄横惯了,受秦王宠爱,更是跋扈异常,执掌王府的生杀大权。
王氏再次开口,“殿下,看戏听曲是有的,下人们不听话,自然要责罚。臣妾,秦王正妃,没有尽到规劝职责,甘愿替王爷受罚!”
——知书达理的正妃,但愿秦王从此改邪归正,不负她一片“丹心”。
朱樉感激的看看正妃,忽然发现原来正妃王氏是这般的体贴。他之所以厌弃王氏,一来是对方颜色不美,二来是王氏自持身份,平日说话做事冷冰冰的,不知道逢迎他。
他是马皇后嫡出之子,马皇后其人,虽千古贤后,可也是直性。甚至有时候和老爷子吵架,都敢抄鞋底子比量。平日说话时,也不大给丈夫颜面。
小时候见的多了,长大后他自然不愿再娶那样的 女子为妻。
——只是老爷子和他不同,一生与马皇后感情深厚,更无嫌弃之意。
王氏也是如此,所以柔情小意,百媚千娇的邓氏,就被他视为珍宝。
“二婶,这不是小事!国家礼法,世俗纲常,你怎么帮他掩盖!”
——皇孙传达圣意,更有正情理纲常之意,虽然是叔叔,确也是君臣之威在。
说了一声,朱允熥又继续问道,“秦王,皇爷爷问你,你是否差人去沿海苏杭等地,为邓氏购置金玉珠宝,讨其欢心?”
说着,语气豁然加重,“有人奏报皇爷爷,你给邓氏制作皇后服饰,私下里邓氏着皇后袍服,戴皇后珠冠!”
“臣.........臣............”
朱樉惊骇欲绝,眼神不由得飘向王氏。
而后者,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这可是僭越的大罪!非臣子能为呀!
“不认!?”朱允熥冷笑一声,“方才孤都看见了,那邓氏的衣服上,绣着凤凰!”
“皇后的衣服,她都敢穿。你私底下,是不是穿了五爪金龙袍服?”
连番喝问之下,朱樉已经冷汗淋漓,面色苍白。因为朱允熥所问的桩桩件件,都确有其事。
“这只是家事,还有公事孤都没问!”
“你在府中,擅杀奴仆,属官,于民间搜罗金银,供自己挥霍!”朱允熥痛心疾首到,“二叔,原来那个少年英武的马上皇子,哪里去了?才几年,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臣,有负圣恩!”朱樉急道,“殿下,且看在............”
“若不是看着父亲的面,若不是想着你是孤的亲二叔,你以为孤会这么和你说话!若不念着往日,孤召集山西布政,都司,巡查御史,按察司使,你这张脸,往哪里搁?”
说着,朱允熥咬牙道,“孤此次前来,有圣命!”
“皇爷爷说,邓氏等人,一并绞杀!”
——敲山震虎,也算是大快人心了。始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当下,不顾失仪,不顾僭越,直接大声道,“殿下,不行,不行。邓氏不过是一妇人,所作所为都是臣的错。怎么打怎么罚都行,就是不能要她的性命!”说着,恳求道,“殿下,你我乃亲叔侄,何至于此?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见朱樉的样子,朱允熥心中长叹。温柔乡是英雄冢,秦王已经失了锐气,再不是当年那个英气勃发的大明塞王了。
男人,难过情关!可能他与邓氏有真情,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
朱允熥没去看对方,沉声道,“二叔,这是老爷子的意思,皇命难违。你是大明塞王,别在孤面前做小儿女姿态了。若真舍不得,趁现在还有时间,去和她说说话吧!”
——看如此的叔叔,有些事,朱允熥都觉得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从进了西安府,他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那么恶心。
“此等残暴愚昧之人,怎能当大明的秦王,执掌百万人口军民。本还想念着旧情,给你一些体面,现在也怪不得我!”
朱允熥等着秦王朱樉,心中暗道,“秦藩无嫡子,日后正是直接削了的借口。你自己不争气,倒也省了我的力气!”
心里想着,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当年,朱标是不是看穿了自己这个弟弟的本性,所以才刻意的维护。毕竟,一个沉迷酒色,无德无志的藩王,可好过雄心勃勃,品德贤能的藩王。尤其,秦藩还是大明强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