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跟阿美聊天,我问她:过年的新衣买了没?她说:买是买了,但是不满意。
阿美我是知道的,一直引领我们单位时尚潮流的人,平日每天穿的几乎都是新衣服,过年这种极有仪式感的日子,怎么可能随便了呢?
就是我这样不时尚不潮流的人,也不肯轻易随便应付了。
去万达时代广场逛了逛,在江南布衣买了一件藏青色羽绒大衣,又在圣迪奥买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花了好几千,回来看看不怎么满意。去年也是买了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一年中只各穿了一次。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呢?忽然想起小时候过年的事情。
盼了很久很久,终于要过年了。父亲说要给我们做新衣服,把我们姐妹乐得什么似的。
那一年我9岁,大姐15,二姐12,妹妹7岁,弟弟5岁。
父亲买了几丈紫红的和鸭蛋绿的灯芯绒,除了弟弟,我们姐妹四个一律红褂子、绿裤子,穿起来像极了跳大戏的。
我们不是每年过年都有新衣穿的,一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二是做裁缝的父母每到过年总是忙得不亦乐乎。本村的邻村的村民、大中农场的知青,都来我家做衣服,都要赶在过年穿。从入冬开始一直忙到除夕夜,常常赶夜工到凌晨,睡不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接着忙。年后还是忙,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六逢双的日子都有姑娘出嫁,父母又得忙着为她人做嫁衣裳。
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大清早,就有个孩子坐在我家门口哭。大过年的,真让人郁闷。原来是那孩子的母亲布买晚了,送来时父亲再三回说赶不及过年穿,让他母亲送别家去做。他母亲坚持要让我父母做,因为我父母的手艺在那一带是极好的,她说晚两天没关系。那孩子知道送了布,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道道,初一一早就赶来要衣服了。听说没做好,就哭开了。父亲赶紧叫起刚睡下不久的母亲,给那孩子赶衣服,等了一个多小时,直等穿上新衣那孩子才不哭了。
我们的大红大绿衣服上了身,袖口裤脚都长几寸,父亲买那么结实的灯芯绒又故意做那么大,并不只因为我们长得快。
记得我们穿着一样的新衣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拜年。几十里路大姐一人骑自行车,把二姐送到前面,回头来接我和妹妹。路上人家看我们像看西洋镜一样,我和妹妹差不多高,见到的人都说是双胞胎,都夸我们的衣服好看。
奶奶看了我们的新衣,赞不绝口,她说她从没穿过那么好看的衣服。
那套衣服我记得一共过了三个年。第一年过了年,洗洗干净收起来,不让穿了。第二年多穿了几次。第三年过年已经嫌小了。于是大姐的给二姐穿,二姐的给我穿,我和妹妹的本来就差不多高,都嫌小穿不了了。结果给大姐和妹妹做了新的。
后来两件并一件,又穿了几年。再后来那些灯芯绒衣服变成了鞋底,不知道又穿了多少年?
至今只要说起小时候过年的新衣服,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说起红灯芯绒的褂子绿灯芯绒的裤子,像唱大戏的。于是哈哈大笑。
不由感慨,现在的日子太好过了。然而,哪怕遍身罗绮终没有小时候着红绿灯芯绒裤褂的喜悦了。
许是因为容易得到,便不满足,便矫情了。于是幸福感少了,烦恼反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