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和姥姥姥爷生活在老家，西北黄土高坡上的一个小村子，在村里的小学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门口有两家店铺，一个是陈奶奶开的小卖店，主要售卖小零食、调味料、五金商品等等，成为一个小卖店的老板，这里是我童年时期最向往的职业，排名第二的向往的职业是当警察。门口的另一家店，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村子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经营这家店的是村里一个知名小混混狗娃的妻子。

      据街坊邻居说，狗娃从小就不学好，到处惹是生非，打骂父母兄弟都是常有的事，因此就连他家人都对他心生畏惧。狗娃长得一点也不俊秀，甚至有点丑陋，脸上有很大片的麻子，最普通的乡村小平头，看起来最多1米7，两个浓眉经常拧巴在一起，看着就是凶横的长相。后来他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家人托村里的媒婆介绍对象，但是本村还有周围村子的人都知道狗娃的个性，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后来又过了好几年，狗娃年纪越来越大，眼看着30岁就要成光棍了，家人又开始着急了，托人四处介绍。这次狗娃的娶亲有了着落，有个媒婆介绍了一个说是“脑袋不太灵光”的姑娘，刚刚20岁，很快就可以娶过门了。

      村里娶亲的仪式很快就办完了，这个女子也成为了狗娃的妻子。村庄很小，谁家有点芝麻蒜皮大的小事一盏茶的功夫就人尽皆知了。有一天晚饭后，巷子里的邻居在核桃树荫下乘凉，说起了狗娃刚过门的妻子，一个叫红花的女子，说她长得很漂亮，甚至是我们这个村里最好看的小媳妇。小孩子们都很好奇，在狗娃家门口围观，偶尔看到红花出门倒脏水或者去地里摘菜，就开始起哄，喊狗娃的名字，有着让这个新娘子害臊的意味。狗娃听到门外的动静，会很愤怒的走出门，呵斥这些小孩子，有时还会拿起石子，假装要丢向他们，孩子们边嬉笑着边做着各式的鬼脸，然后迅速跑开。

        后来红花在小学门口开了一间理发店，一个破旧的门脸，里面两个椅子，椅子是皮的，但是靠背部分有几处里面的海绵都露出来了，还有一张崭新的红沙发。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的女子是有次放学跟着小伙伴去趴在理发店窗口围观，她真的很漂亮，和村里其他的嬢嬢不一样。她会盘着新娘一样的头发，上身穿一个红色的看起来是丝质的衬衫，下身穿着一个黑色的喇叭裤，带扣的方跟高跟鞋，这在当时，是最时尚的穿着了。我们这些围观群众发现，她的店里顾客很少，或许是村里人对自己的妆发没有什么要求，因为大家的所有时间基本上都耗费在田地里。她也发现我们在偷看她，然后会笑盈盈的喊我们进来玩，准备分糖果给我们吃。然而大家都迅速跑开了，一方面是不熟悉，也相信了大人们说过的她“脑袋不太灵光”的说法，感到一丝丝害怕。另一方面也是在一个漂亮的女子面前，感到害羞。

        再后来我们几个女孩子和她熟悉了，下课时常会去她店里玩耍，她喜欢看我们表演在学校学的歌曲，还有为六一儿童节排练的舞蹈。我一直都不能理解“脑袋不太灵光”代表什么，后来发现她似乎是理解能力有些问题，我们在说的事情，她大都不明白是什么含义，但是她经常是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就很亲切，常来玩的孩子们都喜欢她。

        有一次回家晚了，姥姥很生气，质问我去哪儿了，我就交待了我在理发店玩耍的事情，姥姥很生气，说我不学好，去那种女人的店里。当时的我不明白姥姥话里的含义，只是从那以后，就很少再去那家理发店了。其他的小伙伴们似乎也被家人教育了。他们也不再去了。刚开始每次放学路过理发店，红发都会很热情的冲我们招手，邀请我们进来玩，但是大家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跑开了。

      说起结婚后的狗娃，并没有收敛坏毛病，他依旧干一些赌博，打架，骗钱之类被村里人厌恶的事情。他打老婆也是出了名，有时候甚至直接去店里找红花，嘴里骂着难听的字，经常能听到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我也极少能见到红花了，偶尔看到，她也是远远蹲着大家走，有时候是额头贴着一块纱布，有时候是后脑勺贴着块纱布，她的衣服也没有以前好看了，尽管身形消瘦，却穿着宽大的褐色短袖和看不出款式的黑色实布裤子。

        再后来，我就跟着父母去了县城上中学。村里的消息时常也能在吃饭时从父母口中获悉，大都是家长里短，李家的鸡丢了，结果发现被王家炖了，张家的儿媳妇总是虐待婆婆之类的。偶然有一天，妈妈说狗娃死了，死在大年三十晚上，听说死的很突然，类似于是脑溢血，但是村里的流言说是狗娃因为在年三十喝醉酒发酒疯，提着菜刀要杀了他爹娘，他的弟兄们看不过去阻止，结果不小心打到他的头，结果人当场就没了。我很好奇的问我妈妈红花怎么样了，妈妈说红花似乎精神不正常了，经常呆坐着傻笑，她男人死了，她又没生下一男半女，婆家也不待见她，让她娘家领她回去。这时候红花才23岁。

过了大概一年多，我又听到了红花的消息，她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快50岁的爱吹笛子的光棍，和光棍一起住在离村子很远的小破二层楼，这个二层楼我小时候作为探险的地方可喜欢去了，一楼是牛棚，二楼可以住人，窗户是纸糊的，有几个孔已经破了，因为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家，每次大风刮起来，都能清晰的听到他家窗户纸哗哗作响。孩子们都喜欢趁晚上八九点天黑了，而光棍又不在家的时候去玩。他们结婚以后。老光棍带着红花离开了这个村子，听说是光棍假装是盲人，红花作为他智力障碍的妻子，两人一起出去乞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