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有一篇《岁朝清供》,写了他自己过年时的供品,很有意思。我很想看看他家旧园的那几株檀心腊梅。三尺高的梅枝,配上两三穗细弱的天竹,想必极有丰神。汪老写到的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但和各地的人聊天,也听过不少说法。印象最深的是泉州人的水仙,亭亭玉立,宛如凌波仙子,年时以为供奉,眼目增色,是一大乐事。
我家原来也有这个习惯。还住平房的时候,姥爷每年过了腊月廿三,总要把他珍藏的那块砚台摆到书房。他年轻时写得一手好字,老来还常常给我的作业本写名字,连小学老师看了也服气。不过到了晚年,除非有用,他那块砚台轻易不肯拿出来。据他说,那是他年轻时得的一块肇庆端砚,很是名贵。大年初一,这块端砚在书房一放,全家都有了一种别样的气派。
姥姥不识字,但她也有她的清供。每到年关,姥姥都要手种一盆青蒜——北京的鼎食之家自然要供些天竹、腊梅之类,而像我们小门小户便以萝卜或者青蒜代之。自打我上了自然课以后,这份工作有好几年都是我来做,姥姥在旁边看,边看边笑。当时我不知道这就是“岁朝清供”,只是觉得眼看着蒜苗噌噌疯长很有意思,那股混着土腥味的蒜香从此和过年再也分不开了。
常听人说,很多东西是搬家时才找得到,也是搬家时才决定丢掉的。确实如此。这些年来家搬了好几次,由平房到楼房,名贵的端砚早已不知去向,更没有种东西的机会,岁朝清供不复存矣。直到最近又和母亲提起这件事,正巧有人送来一幅旧画和好几盆梅花,母亲便倒腾起这批礼物来,说也要学学人家文人雅士的格调。可那幅“旧画”画工粗糙更兼浓妆艳抹,甚至对不起装裱的工艺,让人不禁想学学买椟还珠的那个郑人;几株干枝梅倒是顾盼生姿,不过泥盆外的景泰蓝套盆,却显得又俗气得很了。母亲在客厅布置了半天,临了问我,你看,有没有点岁朝清供的感觉?
我答不上来。
清供清供,所贵者当在“清”字。
在汪曾祺的那篇文章里,我很喜欢结尾的两句,“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除夕将至,信手为之,其乐也融融,妙处尽在不意间。是为岁朝清供。
岁朝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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