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了,又一年到来。隔着矮矮的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色的花,一大簇一大簇,仍然开的很热闹。等到秋天,应该会有满树的梨子了吧。
小时候没什么吃食,这颗梨树便成了长久的一种惦记。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安静的长在奶奶家。秋天的时候,经常有小朋友偷偷翻墙过去偷果子。说起来我并不需要,然而村上第一个翻过这座墙去摘果子的,却是我。重男轻女的风俗下,女孩子甚至不如路人。
虽然在同一个村庄,但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只和奶奶见2次,一次是中秋,一次是过年。08年以后,这种情况开始改变。因为这一年,爷爷去世,她开始住在我家。但也是这一年,我开始去南京读大学。
但相比以前,相处的时间还是多了很多。我是一个喜静的人,寒假的时光,大部分时间都宅在了家里。于是有太阳的午后,吃了饭,我和她便每人一把小板凳倚在门口,一坐就是半下午。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想,大概是小时候的害怕与生疏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吧。
爷爷走后,原本就很沉默的她话变得更少。她其实是很敏感、很胆小的一个人,所以妈妈不管做什么她都吃的很认真,吃完之后也一定要夸妈妈几句。
大三那年,她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老人痴呆症)。你说如果有一天,人生的记忆都被偷走,没有记忆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孤单与无助呢?
对他们而言,记忆见证了他们曾经的岁月,病魔却无情地稀释了他们的人生记忆。永远的质疑,不确定,模糊的记忆,转瞬即逝的回忆残片构成了他们的世界。他们总是忘记周围的人是谁,也记不起自己是谁。他们活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自己也走不出去。他们甚至都记不住他们的人生是伴随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渐渐逝去的。而且随时可能走丢。
但我有的时候也会去想,爷爷走后的这十年时间里,会不会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她才是最开心的?她话开始多了,甚至一向顺从的她开始顶嘴。她不必再小心翼翼,不必再担心子女,不必再忍受孤独,这一切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吧。
我一直觉得人走了,最可能的就是两种状态:一是继续现在的记忆,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二是忘记前世,回到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状态,重新开始一段生命旅程。不管哪种,都是比现在要好的选择,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奶奶能够不再忍受孤独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