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 草稿

虽然众生皆苦且人心淡漠这个事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让我控制不住眼泪。

中午在一楼打印今天上课所需要的资料,人比较多,我就站在前台等。这时曹娟老师突然对门口的人说,快关门,赶紧关了。特别着急的样子,我还在诧异,今天天气这么好,难道曹娟老师觉得冷吗?此时一个流浪汉出现在门口,头发很长,脏得发灰,衣衫褴褛,背着同样褴褛的被子,朝里面张望,我才明白了曹娟老师此举。

这个时间点,公司一百多号人刚吃完午饭。为了让清扫阿姨工作轻松一点,我们都是把餐盒拿到楼下扔。楼下有一个捡垃圾的阿姨每天候在那儿,把我们餐盒里没吃完的食物倒在公共垃圾桶里,再把餐盒收起来。

每天的午餐都很丰盛,四菜一汤外加一个小菜。但是味道让我觉得非常浪费食材,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吃完,还剩下很多。里面不断有人拿着餐盒出去,外面收垃圾的阿姨重复着倒食物-放餐盒的动作。流浪汉被关在门外,他看着我的同事们把没有吃完的食物拿出去,放在地上,又被捡垃圾的阿姨倒进垃圾桶,最终也没有张口要。我看他实在可怜就跟曹娟老师说,他只是想吃饭而已,让同事们把没吃完的盒饭给他就行了。曹娟老师很嫌弃的样子,说他不是要吃饭。这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很明显流浪汉只是想吃饭啊。前台有这么多人都在等着打印资料,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悲悯。

他终于走向捡垃圾的阿姨,阿姨若无其事地重复着她的工作。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交谈,因为大门的隔音效果很好。

在确定流浪汉不会不自量力地进来之后,曹娟老师已经很放心地让人把大门打开了。我走到门口,倚在门上,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这时思绪早就飘到外太空了,突然听到曹娟老师又在喊快关门,等我反应过来时流浪汉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我一下子就懵了,让他进来也许我会被公司的人骂,可是他进来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吃饭。踌躇间他已经走了进来,我要关门也迟了。前台的一个女生指责我为什么等他进来才关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把这样一个苦难的人残忍地拒之门外呢?而让他饱餐一顿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流浪汉往里走,曹娟老师叫住了他,问他干嘛,他看着门外收垃圾的阿姨,虽然骂骂咧咧但声音很小地说我要吃饭,饭倒了也不给我。

那一瞬间眼眶就红了,我空有怜悯之心,却没有能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

曹娟老师带着他到了门外,拿了一袋子饭盒给他,也许刚好曹娟老师拿的饭盒是空的,食物被吃完了,他指着袋子说了些什么,没有接。

又有人拿着饭盒往外走,我跟一旁的米倩老师说,可以叫他们把饭盒给这个流浪汉,他想吃饭。米倩老师说,他会去垃圾桶里翻的。我说可以明明可以给他吃干净一些的,为什么要让他去垃圾桶里翻呢?米倩老师还是说,他一定会去翻的。

我就站在里面,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人声嘈杂混着机器运作的声音,可我的脑袋是空的,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门外的流浪汉和收垃圾阿姨。他一直在阿姨旁边两三米处徘徊,迟迟不愿走,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饿,很想吃饭。过了好一会儿,才往左边走了,最终也没有为饱腹去翻垃圾桶。

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要如何去帮助他呢?

这时小学组下来四个老师说说笑笑地,拿着盒饭,推开门要出去。我纠结了一下,叫住了其中的崔老师,指着没走远的流浪汉,张口说话的一瞬间喉咙就哽咽了,我说你们能不能把没吃完的饭给他呀,他真的好可怜。他们看了一下自己的饭盒,说都吃完了,下次再给吧。我看着他趔趄的背影,眼泪就涌了出来。资料也没打印,跑上楼躲厕所哭了好一会儿。

现在在跟南湖初一的课,人数不多,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写下这些字,回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情,心里还是很难受。

今天坐地铁的时候还是觉得晕乎乎地,有些恶心,在人多的地方也还是觉得闷得慌,但是跟昨天相比好了一些,咳嗽也差不多要好了。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病痛得不到抚慰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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