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在太阳的照射下，海水已经渐渐褪去了冰凉的触感，扑打在身上留下了温热的回味。两人刚落入海水中就被汹涌的鱼群所冲散，川生就像是被吸入了旋涡一般坠落入从后方追赶而来的鱼群，被拍打着，被顶压着，被紧紧挤在一起的鱼向前推着。

“不行。”川生感觉到所屏住的呼吸已经快要到达极限，抬头望着不时被其他鱼遮挡住的那触手可及的海面，而身体却无法做出动弹来推动自己向着海面上游去。

“过来。”此时三花从一侧游过来，将川生从那鱼群之中拉了过去，随即就又牵着他的手向着鱼群指示出的方向前游。

稍稍地跟在三花后面，川生看到海水在她的身旁开始回旋起来，不过几秒就形成了足以容纳下两人的隧道。

“这样就不会溺水了。”三花松开两人紧握住的手，头也不回地告诉川生，“等下顺着隧道一直前进就好。”

川生感觉隧道内的重力好像在逐渐消失一般，自己的发丝，衣服，身体都开始漂浮起来，他一边轻轻吸入久违的空气，一边在这回转起来的海流里做着游泳的动作，发觉就跟在海水中一样毫无异样和不适。

看着三花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白色身影，纵使心中还存在着百般疑虑，但川生也还是学着像一条鱼一样沉溺入这大海，顺着贯穿了厚重海水的隧道一直向前。

隧道四周挤满了各种品类的游鱼，颜色艳丽的锦鲤形单影只地摆动着尾鳍，披被着鳞甲的龙鱼毫不在意地撞开身前的同类，身形修长颜色单一的带鱼也环绕在期间，这样的场景不禁让川生想起了那些曾经待在水族馆里的日子，但是也同样唤起了川生心中的不安。

“这里真的是大海吗？”川生喃喃自语道，眼前这趟壮观的迁徙，居然吸引来了生活在不同水温，不同水域的鱼种，而它们居然也像那生活在不同气温，不同地域的人们一样若无其事地聚集在一起。

鲸鱼那如助眠曲一样的鸣叫声从身下传来，引得川生向下看去，一条条身形巨大的鲸鱼正从自己的下方游过，掀起来的海水碰撞到隧道边缘引得那正旋转着的海水也不安地颤抖起来。

大鱼游去，自己的身下本来是一片漆黑或者被填满了紧跟在后的鱼群。但是川生却看到那海水的另一侧有着点点的亮光，不是在黑暗的深海中发着光的奇异鱼类，而更像是有什么人在那下面高举着提灯一般。眼神迟滞于眼前这异样的光景，川生甚至都忘记要继续向前游去，只是停在原地想要努力地看清那亮光的真相。

“你在干什么？”三花的声音陡然在身边响起，将川生一下子从停滞着的世界中拽了回来，“我不是告诉你要一直向前游吗？”

“三花，你看......”川生向那亮光出伸着手指，想要问清在那底下究竟有着什么，但是将要说出的话语被三花的手指抵了回去。

“坏孩子，不要问。”三花用那只手捏起了川生的嘴，“等到庆典开始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哪有客人在宴会前一直问主任准备了什么菜的。”

川生看着三花一脸严肃的神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三花的话让他莫名想起了儿时已经被教诲过的种种礼貌，还有在自己太过放肆后生长在心中，被父母责怪的眼神所浇灌起来的害怕情绪。

“那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庆典。”川生跟在三花游动起来的身躯后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又特地跟她保持住了一定距离。

“庆典要等到晚上才开始。”三花此时的语气突然缓和了许多，似乎没有在计较刚才川生的过失，“我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有庆典所需要的最后材料。”

“哦哦，这样。”川生不带感情地回应着。

“不用害怕。”三花像是鱼儿一样晃动着身体向前游去，“你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体验过......”

“现在只需要向前游就好了。”三花又打断了川生那必定是不合时宜的话语，一个劲儿地在催促着他。

“向前游，向前游。”那句话像是被附加了魔力一般，吸引着川生不停地复述着，“向前游，向前游。”

他不在去观赏隧道之外那色彩鲜艳的鱼群，不在去在意出现在自己身下的熟悉风景，只是像脑袋空空的机器人一般向前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眼前的隧道开始渐渐地收紧，就好像海螺的尾部一般旋转着汇聚在前方远处的一点，构筑起隧道边缘的海水开始像是生动油画的笔触一样被一片一片地剥离开来，跳跃着回归到大海之中。

不止是海水，川生感觉到身前三花的身影也开始抽象起来，似乎是被谁用白色的油彩一笔一笔地刷在面前那庞大的蓝色幕布之上。这时，在周围水流涌动的噪音中，川生隐隐约约在耳中听到了另外一股海流的声音，接着在这温暖的海水中，川生感觉到自己的脸庞上出现了明显的凉意，海流回转的感觉也就此传达而来。

“到了吗？”川生看着眼前的三花似乎被打散成了一股股海水，在旋涡中流转起来后，那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隧道的出口。

旋涡！旋涡！川生看到隧道的终点正是一个在把整条通道都吸入其中的漩涡，不知何时身旁的鱼群已经散去，茫茫大海里只剩他一个直面着绞肉机一般猛烈耸动着的水流。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川生随着那即将消失在隧道一同冲入了旋涡的深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