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文二为什么喜欢星星,但我们都看向星空的时候,我的心从没有飞那么远过,就像突然脱离轨道的行星,在浩瀚无垠中寻找边际。一回头,还有文二俏皮地笑——文二很爱夸张地、热烈地笑对他遇见的每一个人。
在周末骑着二八自行车,去逛美术馆的人,我很喜欢。朋友说,那就是文二啊!没错,人总是会对符合自己某一种口味的人感到特别,就像走进一家店一眼遇到自己中意的珍物。
可奇怪的是,遇见文二,会让人害怕被抛弃。文二很忙,在他的时间表里,不太可能存在个人感情。这意味着,我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和他约饭,时间地点不确定的情况下,还可能被爽约。由是如此,一期一会,先苦后甜,逆风翻盘,遥不可及!
当然这也是我个人很大部分的原因——冲动而不善于等待。一位年长的朋友跟我说,爱情就是一场狩猎,如果你先饥渴的话,那就要备足耐心,抓住时机,勇扑上去——不过,要做好扑空的准备。最有可能狩猎成功的方式,就是和你的猎物做朋友。
为此,我前所未有地忍耐着不流露太多情感。我只是约饭结束后,拦下他的车,让他顺路载我。尽管本来我还有东西想买。再高调些的,也只是在晚上12点抱着书,走在熬夜的灯泡下读书,企图偶遇爱在夜里出来活动的文二。更恐怖的一次,实在难以启齿!
反正,我于文二,从来不存在狩猎场。在他,我可能只是一个会认真听他讲很多话的陌生朋友,一份只能打3分的变态辣火锅,一个可以拒绝的棒棒糖,一段可能有点麻烦的夜路……
我喜欢对每个人都很温柔的人。朋友说,那是文二啊!是啊,即便这是事实,但我不希望这是爱情。
这是离开文二后的第三个月,我遇到木子,得到的回答。彼时,我靠近一身烟味的木子,向他求取恋爱真经,谈笑间所有高楼鬼魅都在灯光中变形。这是和文二的午夜不一样的,带着烟火又带着雾气般,静静谈心的夜。但慢慢地,又和第一次遇见文二一样,和第一次坐在文二身后一样,和第一次搭文二的肩膀一样,和第一次靠着他一样,空气都融化了冰淇淋一样的凉意……然后,我们都不说话,看着天上的星星掉下一口蜜糖。
这个夏天的蝉,死得好快。还没听几次,树林就寂静,重归岁月静好了。不知道文二过得怎么样?别以为我放不下,只是文二太容易生病。人群一病,他就病。朋友说,凌晨几十万人被驱赶的时候,文二三天没和他说过话。如今,几百万人都在针头下战战兢兢,新闻一浪高过一浪,却无人问津受害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怀疑、焦虑、求救和,绝望……文二呢,我见不着他,亦不知如何自处。只能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怪物,咬牙切齿。对面,三个女人,窃窃私语,一桩怪事从乌七八糟的黑缝里流出来——前不久,一个加油站突发事故,两位员工电死。一时间,所有报道都忽略了这则新闻。而这,全仰赖这三个女人的特殊工作和加油站供电公司的及时应对。一时间,空气里充满得意的笑和碎碎念的骄傲。据说,那两位工人的妻子被安抚了几万块了事。据说,两星期后,为这件事写文章的新媒体阅读量超过几十万。据说,这事以新媒体被整理结束。据说,领导很满意,垄断了整个城市供电系统的公司很满意。
有人跟我说,黑白不重要,灰色也是生命。有人告诫我,现在的年轻人太理想,不要冲动。还有人跟我说,工作就是服从,不允许说和做老板没有允许的事。也有一位老人跟我说,做事不要太认真,要尽量过得长一点。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精致的打扮。在他一天八小时有四小时不见人的待退休工作里,望见他那在高级法院当法官的儿子的身影。细细想来,我只是,刚离开文二三个月有余。
早上,一场噩梦,逼得我一身疼痛醒来。窗外,只听得童稚声一片。推开窗一看,隔壁楼的幼稚园已经上课了。跟着并不入耳的钢琴声,孩子们在学一个新的单词——Mother。好像听不到任何哭泣般,这一方稚嫩又茁壮的麦田旺盛地生长着。想想也够奇怪,明明我们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又在哭声中离开这个世界,是谁发明了笑呢?
”你知不知道,那个,就是——我喜欢你?!”
“我知道”
放下我要分享的杨梅,放下我看了一整夜的星星之后疲惫的心意,放下我害怕的被抛弃,我说了平生最大胆而不知死活的话。
彼时,文二对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