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苍澜策》|第三章 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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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晋王在殿外求见”。小黄门半跪着禀报。

“快请!”熙帝萧沅敬欣喜地命到。

小黄门恭恭敬敬地领着萧沅启,迈入了宝成殿。萧沅启一身戎装,身姿挺拔英武,剑眉星目皆透出疏朗豪阔的男儿正气。“天资英奇,风神朗润”子敬不禁想起闲谈时,朝中阁老萧渊对萧沅启的评价,果然是贴切。子敬望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弟弟,欣慰而笑。

萧沅启恭敬端方地行跪拜礼,道:“臣奉命平沧州之乱,拒北狄于燕辖关外,俘获北狄主帅阿胡鲁古,现呈回虎符。请陛下训示。”

沅敬起身离开书案,亲自扶起沅启,温言道:“五弟,辛苦了!”

沅启缓缓起身,眼神却暗淡了下去:“三哥,北狄只有一万兵马,却折损了我军三分之一,我们是惨胜如败。”

沅敬叹了口气,在殿中来回踱步:“自高祖起,大熙便重文抑武,几朝以来对外皆未动大干戈,当时国力衰竭,让子民休养生息是要务,军事革新一直迟缓,如今国力虽有好转,与各国商贸往来也顺畅,但五年前与北狄的对战大伤元气,如今兵不强,马不壮,一旦四邻强国伺机而动,我们便如此番被动。你之前呈回的军情战报,我都仔细研读过,北狄兵马虽不如我大熙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战事装备也得大雍支援,有大雍传来的密报称,大雍甚至派有军师亲自督战。明面上跟我们对战的是老冤家北狄,可真正的对手却是在暗处的劲敌大雍。虽是险胜,此一战意义非凡。一是稳定了局面,二则鼓舞了民心,三来对周边各国也有个警醒。”

沅启微微颔首,愧疚之情稍解,片刻又道:“可若等北狄、大雍回过神了,我们还是危机重重。”

“所以接下来的和谈至关重要,北狄已派人送来了议和书,你的三万兵马算是把他们打服了!商贸可以断,但五年前失去的北境两座城池,一定得要回来!由沧州到燕辖关外,必须有稳固的屏障,北境才能太平。”说到议和,沅敬语气中满是对沅启的激赏,又含着新一轮的思虑。

“五年前北狄犯境,陆秉言、陆浩庭父子极力反战,还说服先帝与大雍和亲结盟,可是朝廷上下极力反对。当时臣弟目光短浅,坚定主战,时隔多年,才知自己错怪忠良。当年若听陆氏所言,今日何至于此。”沅启若有所思道。

“陆家父子颇有远见,当时朝中刚颁布‘劝商令’,鼓励与各国通贸,当时说战确实不合时机。今时今日,我们与北狄硬碰依然不占上风,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是何等惨烈,而我们连失漠城、祁关两座城池,才导致了祸延今日的北线缺漏。可当初和亲一事突然起巨大的波澜,与大雍结盟不成,刀箭悬颈,也是不战不行啊。”

兄弟二人皆是一阵沉默,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陛下,北狄烧杀掳掠,欺压边境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大雍狼子野心,岂可结盟?”那一年,文臣武将们连番跪在先帝起居的昭华殿,日夜死谏。可先帝思虑再三还是遣嫁了锦云公主,朝堂皆唾骂陆家误国误民。

“国强则兵壮,当务之急是发展农商,不是不战,是要厚积薄发,一击即中。”那一年,陆秉言一人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眉锁焦虑却全无惧色,可退忍多年的大熙太需要胜利来增强信心,举国上下皆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愿还本道,各自安好。”那一年,陆家的花轿临门,沅启留下几句话给新娘,避入府中不接轿。一府是巍巍武将,一家是怯弱文臣,政见不同又如何为亲?青白异色,泾渭分明,沅启以拒婚明志。谁想到新娘也傲烈无比,摔碎玉佩,回敬“玉碎为誓,不相往来”便扬长而去。

往事种种,道不清是非,说不明情由,只能前行,不可回溯。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在偏殿备下了晚膳,请陛下和晋王殿下过去。”宫女传膳的声音把兄弟二人从回忆中拉回。皇后叶宜蓁料定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说,早命人备下晚膳,让兄弟二人能把酒言欢。

“沅启,你此行辛劳,今日朕要好好犒劳犒劳你。来人,取坛紫金醇过来。”沅敬兴致甚高。

“皇兄,阿胡鲁古身份特殊,臣弟不放心就这么移交内牢,臣弟还得去一趟廷尉监,紫金醇改日再饮吧。”沅启颇不自在地推辞。

“不急这一时,廷尉监让你的副将跑一趟就行。别辜负皇后一番心意。”

“正因为是皇后设宴,臣弟才不敢久留。上次宴请,臣弟可是如坐针毡。”沅启立在殿中不肯挪步,神色甚是无奈。

沅敬想起皇后时常以家宴的名义行说媒之事,此时殿外说不定又有皇后哪位娘家亲眷正候着沅启,连忙忍住嘴角边促狭的笑意。

“也罢,美人佐酒,反坏了你我兄弟的兴致。你回府歇着吧。不过战事已平,你也放逐了自己五年,也该收心立个正妃了。你若真属意上官暮雪,朕可替你做主赐婚。”

“军务繁忙,臣弟的心思并不在此处。皇兄费心了。”

“若只是军务繁忙也就罢了,若是因为对陆家的愧疚,便大可不必。朝堂风雷下的命运浮沉,本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抗衡。日后入宫,也多去永寿宫拜见下太后,虽非生母,但终究是先帝的皇后,你我的嫡母,别让人落下话柄。”太后平日时常在沅敬面前抱怨沅启,但沅敬也只是轻描淡写,不忍过多指责,而此时提起,不过是为了打断沅启的自责。

“臣弟明白。那臣弟先告退了。”沅启不做辩解,恭敬行礼退出。

沅敬轻叹一声,目送沅启出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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