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t这部戏我们排了三年,前两年一直唱的是英文歌词,演到一半总感觉光靠字幕翻译无法最直接、最准确地向观众传递感情,于是开始着手翻译,把词全部改成了中文的。我一开始分到的角色是Roger,排练过几次之后总感觉不得劲儿。虽然Roger和Mimi的感情也很打动我,那种相识、相爱、争吵、撕裂和缝合的情感好像更具戏剧张力,但最吸引我的是在这部剧中戏份不那么重的Collins和Angel。跟肖老师商量了很久,拿着剧本追着他不停地说,才求来了这个身患艾滋病却仍在敞开心门后全心全意与人相爱、柔和却也充满悲情的角色。
班长其实一直演的是Mark,绝对的男一号,这个几乎是我们决定演这部戏之后定下来的第一个角色。他业务能力强,不管是表演还是唱功都是班上最厉害的,一点不愧对“班长”这个称号。所以他来演男一,合情合理。演到第三年,我们开始翻译歌词准备毕业大戏的时候他却跑去跟肖老师说他想演Angel,那个同样患有绝症的变装皇后,Collins的爱人。“想挑战一下,毕竟Angel又唱又跳的,还穿那么高的高跟鞋。我不能老演一个角色嘛~”说是跟肖老师商量,其实就是在通知他,在我们班,有时候班长的话比他的话还要管用。肖老师看了他一眼,叉着腰说了句,随你的便。
九月的北京还是很热,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个小风扇,插在排练室前边,屁用都没有。风扇嘎吱嘎吱地转,和着往教室钻的蝉鸣,争当我们排练的背景音。班长手握一沓白纸冲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击,纸不厚,但也是实打实地落到我后脑勺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你干嘛?”我把T恤的袖子挽起卷到肩膀处,揉着后脑勺后头看他。
“你他妈能不能认真点?”他还穿着高跟鞋,为了适应脚踩高跷的感觉。
“我他妈怎么不认真了?”
“你跳舞动作不能大点啊?”
“我肢体不协调你第一天知道?”
每天要这样斗嘴无数次,吵完之后又紧紧搂在一起跳舞、唱歌,活像两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大川和王八建新每天像看猴儿一样看我俩,孙大圣像模像样地拿着个老式摄像机模型对着我拍,捏着翻译腔介绍剧情:“噢看看,Collins今天又和我们的Angel争论些什么呢?”我一条红围巾飞过去。
初秋排练有一点不好,容易困。我第N次跑出去抽烟提神的时候,班长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跟了出来,在点烟之前一把夺走了我的打火机。我还没来得及瞪他,他倒是先狠起来,抱着手看我:“你能不能少抽烟?”我的那句为啥还没问出口,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陈述理由。主要原因是待会儿唱“我罩你”的时候会挨得很近,臭;另外一个原因是烟抽多了咯痰伤嗓子,我本来唱功也就一般,烟抽多了更加唱不好;最后才是,对肺不好。
我眯着眼听他在那儿跟开会似地列原因,边点头边把烟从嘴里取了下来。他讲的时间太长,烟黏在我嘴唇上扯下来一小块儿嘴皮。最后我用“好好好,行行行,知道了”打断了老班长的演讲,拉起他的手就往排练室里走,并且表示下次唱“我罩你”之前都去嚼两块口香糖行吧?
“那不行,口香糖吃多了,你脸会变大。”
与Mark和Roger相比,Collins和Angel戏份不算多,在很多场景里都充当背景板的角色。背景板也要有背景板的自觉,这是两块儿非常恩爱的背景板。Mark和Roger在前面又说又唱又扔剧本的时候,Roger和Mimi谈情说爱或者争吵的时候,Collins和Angel就一直在楼梯上、楼梯下、楼梯旁窃窃私语、眉来眼去。于是在排练过程中,孙大圣和大川在前面把白纸扔得哗哗响,我在斜后方搂着嘎子的腰,一边无实物表演爱抚他的“长发”,一边充满爱意地对他说,“待会儿吃蒙餐吗?”班长是内蒙人,老带我去校外的一家内蒙餐馆吃饭。
“滚~”他双手捧着我的脸,笑得十分甜蜜,尾音拉得上扬。
我笑着点点头,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到长桌上,他娇俏地翘起二郎腿,我一边给他捶肩一边想要低头在他耳边说话,他恰好侧过头来,我准备发音的、撅起的嘴扎扎实实地落到了他的侧脸上。他轻搭在胳膊上的手明显捏实了些,但脸上还特敬业地挂着幸福的微笑。他反手轻轻勾住我的脖子拉我低头听他讲话。
“口水蹭我脸上了。”这么听着后槽牙应该是咬紧了。
我伸手抚上他搂着我脖子的手,磨了磨他的指尖后又无实物地去挽他的“长发”。
“没事儿,这不正好为待会儿的吻戏做准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