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老炮儿》,已是凌晨1点。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一个单身狗在深夜嘬完一碗湖南牛肉粉之后,义无反顾的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迎着温馨刺目的圣诞彩灯,从手捧着鲜花的情侣人潮中挤出,然后一个人坐定在电影院最后排的最角落。
幸好,我没有失望。
我的心脏几乎是被剧情或者更准确一点是电影的气质一瞬间揪住的,死死地揪住不放,直到老炮儿轰然倒下,结局尘埃落地,崔健的《花房姑娘》响起时。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静静地看着字幕徐徐滚动,人群走散后才离开。
看完之后,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小段观影感受:像是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兀自杀出的一股气,凶猛,原始,野性,壮烈,它穿透你的肌肤,撕裂你的毛孔,充斥你的脾胃,然后揪起你的心脏,让你整个人都高悬在空中,听它讲述那些关于过去和现在,关于道义和不古,关于规矩和卑劣,关于错与对的故事。岑寂萧索的清晨,凛冽肃飒的寒风,支离破碎咯吱作响的冰面,奔跑出一把大步向前高举的军刀,像是一个来自理想年代的旗帜,霎那间划破这宁静而苍白的世界。
老炮不死,只是凋零。
老炮儿是一个典型的北京老炮混混,区别于现在的流氓无赖,老炮儿讲道义,守规矩,按理办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老炮儿用拳头和义气征服皇城根下这片胡同,被别人尊称一声,六爷。
可惜廉颇老矣。
虽然老炮儿还是提着鸟笼,抽着点8,骑着锰钢二八大杠,一成不变的用自己的处事哲学解决着这片胡同里面的大小事。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力不从心了,甚至在和情人亲密时都失望地发现连那活都“已经不行了”。
也曾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
可怜白发生。
但真正让老炮儿觉得自己老了的原因,不是身体,而是世事。世事变得太快,他已经看不懂了。
胡同外的建筑都已拆迁成高楼大厦,游人问路前不再礼貌打招呼,管闲事的越来越少,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有钱人不再喂狮养虎改养鸵鸟,宣武区早就被合并没有了,甚至连自己的儿子自己都看不懂了。
本来是皇城根下最受拥戴的人物,突然间就成了冥顽不化的小老百姓,与这个新世界格格不入。
有些事躲不过,老炮还是决定按自己的规矩办。
老炮儿穿上呢子绿色军大衣,背上已经被尘封的长套军刀,踩着二八大杠,去老时间,老地点,和三环十三少,赴这辈子的最后一场约。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圆满的结局。
在那个动荡却理想化的年代,大家都是赤贫阶级,有吃有喝已是奢求,谁也不比谁富裕多少。初生牛犊的红卫小兵打破了阶层和特权阶级,武力成了解决问题的最有力的办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钱和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硬的拳头,如果你一贫如洗,哪怕是有金钟罩铁布衫在身,也注定要被打压在社会的最底层。
这个道理,老炮儿懂,但是他不甘。
他想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守护自己的规矩。
于是那片格外空旷而苍凉野湖上,六爷用所有的力气换来一生中最后一次壮烈的燃烧,然后还是不可避免得倒在了维护过去秩序的路上。
老炮之后,再无老炮儿。
我想,以后或许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钟情于道义,也不再迷恋于暴力。
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