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读到肖复兴的《大院纪事》。静静地读,倾听着肖老似乎闲话家常似唠嗑中张家长李家短的那些故事。语调很平淡,却有着血雨腥风,号啕大哭,悲剧凄切,动人心弦。读起来不费劲,却常在他笔下不经意停顿,需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维。
那一个个人物,鲜活地在你面前走过,不同步伐容貌,不同声口气息,却系着你的悲伤喜悦,你对人情世态的考量与思考。
红脸小姑,有着像有人把葡萄汗或颜料摁上去的紫红色痣的红脸小姑。为刻薄姐姐担下私生子的恶名远离北京躲过了抄家,在边疆善终,善有善果。
《指甲草》记一个后妈对亲生女儿和继女不同的对待,俗世里的故事。曼丽像灰姑娘一样遭受后娘及两个姐姐的支使,吃最烂的饭食,住最烂的厨房,干最脏的话,唯一的心灵寄托就是指甲草。虽卑微,却也有生命的芳华,最后她死了。可奇迹的是在后娘改建的房脊上指甲草仍然开放着,那是曼丽执着生命的灵魂吧。
更令人心动的是孩子天真而稚朴的抱打不平,向派出所联名状告后妈及女儿的虐待暴行。曼丽死后朝着后妈改建的水房扔下砖头打碎玻璃,让人在冷寂的人心之外珍藏善良的珍宝。
肖复兴的大杂院的故事很有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因果轮回的传经布道。
《花露水》,一位貌若天仙却狐臭恶吓人的姑娘,降低身份或者被丑丈夫的奇妙秘方哄骗结了婚。然却在危难时,被人批斗,丑丈夫拼了命护住她。多少年,似乎爱的奇迹治愈了狐臭。
《油棉袄》中大牛与小牛,大牛帅气学业好就自视甚高,看不起小牛,也看不起爹妈的炸油条的油腻工作,然而却唯一看得上爹妈的钱。上大学好工作了,每回一趟家就是榨一回钱。小牛呢,矮、矬、穷、中专毕业,帮助爹妈炸油条为生,与油腻为伍,却孝顺体贴。终于在一天抖落老爹的油棉袄时,抖落了一百多张的十元票子。那个年代,应是巨款了,当文末张宇的《蛋佬的棉袄》响起的时候:“蛋佬恨自己没能回报,夜夜狂啸,成了午夜凄厉的调……”。凄凉的人心,灰色的温暖,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漫溢了心胸。
还有《裱糊匠》,蒙冤而死却换来报恩者帮儿子留学美国。
《丁香结》连老太,连家大姐,连小欣一家三代的孱弱的善良如紫丁香芬芳浓郁而身世凄凉。黄老六,黄老七以恶报善,背信弃义,巧取豪夺如被砍的白丁香,终于寡淡的惨灭。
一个个故事,是在演绎那个时代的历史的生活的只言片语。人心的蒙赇,人性的善良,感叹、思考、领悟。时至今日,不知这些古老的话题说与谁听?听的听了,信的会确信。
肖老的文笔实在老辣,平静的叙述,却在缓缓的笔触间掀起波澜。“那天黄昏,趁他们家没人,我狠狠地扔了一块砖头,砸碎了水房的窗玻璃。碎玻璃碴子溅在指甲草上,星星点点,在夕阳的光照下反着光,像眼泪”。反光着的玻璃碴子像眼泪,恐怕在奇妙的比喻中,是作者的眼泪,是曼丽的眼泪,是读者的眼泪,是我的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