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赫然竟是那个老者，正拿着扫帚蹒跚着走出屋，而他骂的竟就是雪谷双燕。

陆盛雪二人看见这一幕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雪谷双燕在江湖中大有名气，这样被陌生人辱骂岂会容忍，可是那老者好像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越骂越有劲，越骂好像越高兴。虽然没有看，但只是想像也能知道雪谷双燕的气愤程度。

更让陆盛雪惊讶的是雪谷双燕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垂首细听，就像是做错了事正在被教训的小孩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清月在一旁急得忙像老者摇手，叫他不要再骂了，也许人家只是看他年纪大不敢向他动手，但是人的忍耐程度毕竟也是有限。

老者连瞥都没有瞥一眼江清月，只是自顾自地骂，等到他骂得舒服了，顺心了，没有了力气，一屁股坐在竹椅上大喘着气。这时雪谷双燕才慢慢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看老者，突然微笑着走到老者身后，轻轻地敲着捏着他的肩膀。任谁看了都能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燕凝紫揉捏着老者的腰背，笑道：“师娘，这都是误会，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呢。”

“师娘？”陆盛雪和江清月异口同声地大声道。两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雪谷双燕会被骂得不敢还口。

这老者不仅不是个年老的男人，此时她把白色假发和胡子摘掉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他们的师娘。

据说当年燕子机离开家之后不到两年，他的结发妻子也离开了家，都以为她改了嫁，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到处说书，还会住在这深谷里。

听到叫她师娘，她不情愿地吼道：“小东西，说了不要叫我师娘，要叫我阿娘，否则以后都别再来见我了。”

燕子机当年把她扔在家里不辞而别，到现在她似乎仍心存恨意。

过去的事情燕子机也全部告诉给了他的两个徒弟，雪谷双燕明白他们师父的心里一直想着爱着师娘，只是师娘不喜欢居住在雪谷那样终年严寒的地方，而师父又不能离开雪谷，师娘一个人才会选择到处走动聊以孤独，有时高兴变个装给那些路上的行人讲一讲她所听到了看到的江湖故事。这个地方除了每年春天师娘会来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看看这里美丽的景色，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外，其它时间也不会来，所以师父才会让他们每到这个季节替他来看看。

不过在白落星看来她的这种恨意并不是真的恨，不然她又怎会接受燕子机的徒弟来见她，又怎会接受他们叫她阿娘呢。

燕凝紫道：“阿娘，您还生气呢？师父他老人家您还不知道，他那么爱您，您可是他的宝贝呢，他要是能离开雪谷早就跑来找您了。”

老人道：“那老头儿的宝贝是那群燕子，他就是舍不得那群燕子。”

燕凝紫闷声道：“只怕用不了多久陪伴师父的那群燕子就要没了。”

老人一听，急忙关心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燕凝紫道：“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那群燕子要么丢失，要么无缘无故死去，数量越来越少。”

老人问道：“那他，咳咳，那老头儿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想不开吧？”

燕凝紫道：“一开始师父很担心，经常茶饭不思，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后来有一天他忽然间又想通了，念叨着鸿鹄至，燕雀走，还说一切都有命数，问他什么意思，他不告诉我们，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老人忽然间笑起来，笑得有些苦涩，道：“这老头忙活了大半辈子，在武林中也有了些名气，值了。”

燕子机的名声何止一些，简直大的可以与丘玉生楚山孤位列第一，此时被这老人说得这般自然，平淡，反而更显得燕子机在武林中的影响力。

燕凝紫疑惑地问道：“阿娘，你知道什么意思？”

老人笑道：“鸿鹄至，燕雀走，天机不可露。一百年，终到头，武林更替流。”

不知道人老了说话是不是都这么有内涵又满是哲理，总是让这些年轻人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之意。

燕凝紫突又笑问道：“阿娘，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般配？”他们两个当然指的是陆盛雪和江清月。

老人仔细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嗯，郎才女貌，不过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早已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

燕凝紫又问道：“您可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撮合的？”

老人道：“这么问难道是你？”

燕凝紫笑着，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道：“没错，他们现在那如胶似漆的样子我可是有一大半的功劳呢。”

只听到“如胶似漆”几个字江清月就又面如桃花。

陆盛雪讶异道：“难道我会到这谷底其实是两位故意的？”

燕凝紫道：“陆公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盛雪道：“两位本来是手朋友之托保护我，又是在江湖中有名的人物，绝不会有加害于我之心，所以那晚一定又发生了什么让两位临时改变了注意。”

燕凝紫道：“那应该发生了什么呢？”

陆盛雪道：“一定与当时清月跟踪你们有关。”

燕凝紫道：“陆公子确实聪明，你还能想到什么？”

陆盛雪见她没有反驳，心想自己的推测必定是对的，更加大胆猜测道：“两位把我扔下这峡谷其实是一番好意，既然那位神秘朋友会告诉你们我六弟的情况，也就一定会告诉你们我还有两位朋友，一位是不会武功精于医术的舒府小姐，另一位就是性格直爽喜爱打抱不平的江清月。”

燕凝紫忽然一惊，她也没想到陆盛雪会推理得如此准确，道：“陆公子果然厉害。”

陆盛雪继续道：“两位其实认识清月，当晚两位也看见清月在木屋的窗下，只是没有拆穿，因为她是我朋友，对我没有恶意，就在两位想要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却发现清月一直在跟着你们。”

燕不语忽然道：“不错。”

燕凝紫道：“可是陆公子想必也清楚江姑娘想要凭轻功追赶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何她却能赶上我们呢？”

陆盛雪道：“有一种可能。”

燕凝紫道：“哦？”

陆盛雪道：“只要把速度控制到刚好能让清月在黑夜中能看见你们的身影，却又追不上就可以了。”

燕凝紫啧啧连叹道：“有陆公子这么聪明的朋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陆公子可知我二人为何要这么做？”

陆盛雪道：“这，这，这……。”他边说眼睛不停地看向周围，显得很为难。

燕凝紫笑道：“世上有很多郎有情妾有意的爱情故事，可惜很多人都只停留在这一步，不知该如何进一步发展，于是就多了红娘这样一个职业。”

江清月还是红着脸，问道：“所以那晚你们看见我，我……。”

燕凝紫道：“这没什么好害羞的，谁都有情窦初开的时候，男女都一样，我看见你在窗下那般生气着急的样子猜想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表现，再加上你就算跑断自己腿也要追上我们的决心让我很感兴趣。”

江清月道：“你把盛雪扔到这谷底就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会不惜一切救他？”

燕凝紫道：“患难见真情，这既是对你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考验。”

陆盛雪道：“如果清月没有跳下来救我，我岂不是就会死？”

燕凝紫道：“陆公子担心的事情我们也想到了，渠馨儿无意要加害于你，所以她的迷魂烟持续时间也不会长，谷底冰冷的湖水也会让陆公子更快醒来，况且我们当时并未走远，如果有危险我们会立刻出现。”

陆盛雪脸一沉，道：“可是我们当时都差点死了。”

燕凝紫叹了口气，愧疚道：“我忘了江姑娘在追击我们的过程中体力消耗过多，夜晚冰冷的湖水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是我太大意了。”

燕不语也欠身道：“抱歉。”

陆盛雪倒也没有想过要深究，毕竟他们本也是好意，没有他们陆盛雪也不会得到这样一份感情，没有他们舒府会遭一大劫，小六子和舒阅微也会生死未卜，不管他们是出于义气还是出于内心的愧疚，总之细算起来他倒是欠了雪谷双燕和那位神秘朋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