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逢源门前的老广味道
逢源公寓门前褐色的木棉树还没长出新叶,早已开满了红色的花,这是广州春天独特的开启方式,在湛蓝无云的天空映衬下,焕发着活力孕育着希望。地面的青石板路是老荔湾老西关的一点标志,拾级而上走出文昌花苑的牌坊,下了坡几步路就能看到地铁1号线长寿路站,那是我每日晨出晚归的起点和归宿。越过地铁站一路向南就是恒宝广场和嘈杂熙攘的上下九步行街,再往前就是沙面和西城都荟了。
这个生活区就是我初到广州的落脚点,在这里居住的2年零3个月时间里培育了我对广州对荔湾的感情,它们在走街串巷的小吃中,在市场小贩的吆喝里。正是它们组成了老城区生活的便捷,在高楼大厦的冷峻之中,留给异乡人心里一点接地气的踏实。
刚才我喝了一杯荔园出品、售价13块的丝袜奶茶,口感顺滑不带丝毫的苦涩。那一刻我才知道这家售完即止有着自己脾性的奶茶店坚守的是一种怎样的纯粹——“为你钟情,倾我至诚”。以这家奶茶店为中心向西向东分别有两家神奇的店,分别是卖新疆烤肉的“阿卜杜烧烤”和卖粤式鸡杂的无名小店。这家烧烤店里你能看到这家喀什的新疆人在广州起步时的筚路蓝缕,这里的烤肉有着与新疆人一样的豪迈,坐在这里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新疆,满足着人类原始欲望里对火与肉结合的钟情。另外一家没有名字的火爆鸡杂店,只有一个地址,每天中午10点半开始卖猪红,11点准时开始卖清香怡人的当归鸡杂汤,浩浩荡荡的长队可以让几大锅鸡杂在2小时内售罄。这里面有的是慕名而来的吃货,当然还有打此经过被味道吸引的路人。一般11点半之前去排队,等1个小时还能买到干货,稍晚一点就只能喝汤了,再晚点就连1块钱一碗的汤都没得喝啦,所以每次买这家鸡杂靠的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精心安排,一般也只是周末才得闲,偶品靓汤便可以心旷神怡,他家的品控和荔园、阿卜杜一样,可以保证做出来的每一份都是同样的味道,不差分毫。
再以荔园为中心向两侧扩散,在西门口有一家大西豪,在中山八有一家赵记传承。他们一个是粤式米饭快餐的翘楚,类似于重庆的乡村基,但米饭的品质可谓上乘,我经常点他家的叉烧茄子饭。一家是粤式平价糖水店,卖着各色的双皮奶,我最喜欢的是芒果绿豆芋圆组合的糖水。它们一个解决午餐晚餐,一个解决了夜宵零食!
顺着荔湾路往南在龙津路的交界有一家老广极其钟意的糕点店——赞记,他们家那么多品类的糕点里,我只吃过三样——酥皮、方包和虎皮,这是因为就这三类就好吃到让我没机会品尝其他。而这家赞记每天晚上7点就会关门,酥皮和虎皮往往是最先卖完的,来晚一点都只能空手而归。
龙津路有一家老旧的点都德成为我们庆祝日常经常光顾的饭店,它与市中心繁华处的分店不同的是极少等位,上菜快,品质优良。当年考上研就是这里感慨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庆祝来之不易的机会。再往前有一家传奇的肠粉店——六记肠粉。这家店的传奇在于永远要排队,永远络绎不绝。爱生活、会生活的老广会在这家小店里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早餐肠粉,中午靓汤配一份套餐,晚餐再来点面。这家的鸡蛋瘦肉肠和鸡脚汤是我的最爱,偶尔我也会点一份枸杞猪肝粥,不得不说师傅做出来的肠粉和汤的味道始终是不变的,一些周末夜班后的上午我都会来此点一份鸡蛋瘦肉肠,慢悠悠的吃完再回家补觉。
六记肠粉对面就是和业广场,在广场里有一家叫潮汕牛肉火锅的店,这家店是和业广场的老板开的,自家经营少去了店租的成本,所以价格也相对便宜,卖的更像是情怀和品质。他家的湿炒牛河在这两年里我可能点了不下100份,主要是便宜快速、给的肉多、真的好吃!他们家的火锅我偶尔会吃,两个人一顿100出头,可以点3盘肉,加一个牛腩锅底,肉很嫩部位齐全,可以吃到心满意足,是一家独具特色的牛肉火锅店。
再往前探索其实就已经算超出一般社区人行动的边界了,但是我有一辆使用了快6年的自行车,它拓展了我行动的边界。省城濑粉是一种像东北汤子一样的食物,在疫情期间初结识,而后便一发不可收,只要6块钱就能解决一顿餐吃啥的苦恼。再往前有一家孖记士多,所谓士多就和商店差不多,而孖与妈字同音,望“文”生义一下,不难理解其实就是双胞胎的意思,这家士多不是便利店,而是一个饭店,是老广州人8090的回忆。一张报纸垫在桌子上当餐布,家常的炒几个有鸡蛋有虾有贝壳的菜,配一碗米饭配一瓶汽水,在长夏的炎热里成为老广人夜宵的不二去处。这家店是这一两年搬来这里重新开张的,在美食林立的今天更像是青年人情怀的打卡地,旧时代和旧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往前稍一转角有一家柳州螺蛳粉,发现这家店很偶然,因为距离的原因我来吃的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受得到他们做螺蛳粉有着超乎于生计之外的一种坚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习惯,螺蛳粉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一百碗也是一碗一碗做出来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吃的已经不是粉啦,而是重温一种让自己惭愧的认真。
这已经到了我家东边的边界啦,我们把目光收回来,逢源公寓附近的巷子里还藏着不少精彩和神奇。广州是老旧与现代的结合,具体体现在老式西关牛杂和地道西餐厅的共存。西关牛杂的招牌被打到广州大大小小的商业街区,如果吃过真的西关牛杂,便能一下识别出那些假冒产品。西关牛杂的简约可能只有这里的阿公阿婆才最清楚,疫情之前有一对老夫妇,他们推车出摊在小学生放学必经之路上设卡,用美味牛杂堵劫小学生的零花钱。他们把牛杂串成串便于计价销售,配上甜辣酱味道一绝。可惜疫情之后的这一年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出过摊,也未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们的近况,只觉得他们不出摊是周围街坊的巨大损失。还有一家牛杂店藏在上下九步行街的巷子里,那家牛杂的特点是清软,不闲不腻还有嚼劲。可令我最讨厌的是我去买净牛杂的时候,店家每次都会给我推销让他获利更高的萝卜,直到一次我严词拒绝后,他就记住了我,从那以后再也不向我推销萝卜了,再去买时会有一种小时候楼下买街坊麻辣串的亲切感觉。
说完牛杂,这旁边的西餐厅也挺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靠近租界——黄沙,所以才把西餐的手艺传承的这么好。可我更觉得这只是三两个热爱西餐的匠人们对味道和火候的追求。已经倒闭的一家叫大叔哈栈的店,售卖着一份堪称传世经典的“鳗鱼炒饭”,每次下午上夜班前我都会点一份送到家,然后带着去医院当做晚餐,可惜那种味道就这样消失了,还挺令人唏嘘的,不过也许哪天我还能再吃到同样味道的鳗鱼炒饭,那时我会再问问那个师傅是不是之前开过一家叫大叔哈士奇客栈的店,应该也算以味道会友的另一种重逢吧,无端端制造出了一份期待。在这家日餐旁边不远处是一家叫some fusion的西餐店,他们家的炒饭和牛排似乎在店里轻松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特别,就是在这里我一边吃饭一边种草了一部叫《长安十二时辰》的网剧。
再往前走一个“7”字形就到了华影万晟国际影城,其实我更喜欢他另外一个名字“市三宫”,这是与北京路附近的广州市第一文化宫和海珠区江南西旁边的市二宫并列的第三文化宫,所谓的文化宫其实就是80-90年代工人们看电影的地方,随着时代的进步逐步改造成符合现代要求的电影院。在这里我看了许多场电影,疫情期间我怕它们倒闭了,还特意买过两次代金券一厢情愿的以为可以支持他们度过影院的寒冬,没想到等疫情解封了才从店员自信豪迈的口中得知“我们是不可能倒闭的”,可能有文化宫的后台,所以才这么硬气与自信。
恒宝广场仍然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商场,这两年断断续续有一些知名商家入驻,好像拓展了我们的饮食谱,但其实它的贡献还是很少。有一家叫美思百乐的永旺超市坐落其中,成为我们买水果、买牛排、补充冷冻早餐、买煲汤的鸡的指定地点。楼下的面包新语是我从开始喜欢到现在慢慢有点讨厌的一家面包店,因为他们家的面包很贵,而且感觉都是一个味道,有时甜腻也会让人反感。这个广场里的九毛九炒得一手优秀的土豆丝,成为区别于其他店的特色菜品,也因此获得了我们无数的垂青和信赖。从喜茶那个门出了恒宝就到了这里最大的菜市场,我经常去买的食物是虾、鱼、猪肉、青椒、西红柿、西蓝花、鸡蛋、早餐馒头还有每年夏天无数的麒麟瓜。
出了市场就到了上下九步行街,印象深刻的是一家后来才开的叫南大门的米糕店,桂花的香气可以被吃到嘴里。在上下九不得不提的是两家店,一家是现在已经不干的一个卖手抓饼的大叔,放芝士酱的手抓饼已经成为我点餐的一大特色,以至于后来我再去,那个大叔直接就知道给我做一个怎样的套餐。他做的手抓饼承包了无数我不知道吃啥的晚餐。可惜店租太贵,大叔在疫情爆发前的那个年末就不干回老家了,也算误打误撞因祸得福。还有一家卖糖水的店叫南信牛奶甜品专家,他家最经典的就是杨枝甘露、双皮奶、桂圆莲子百合绿豆沙还有马蹄爽,没有它夏季的暑热不知道要怎么解,也许没有它我也不会长这么多的痘!
在如意坊旁边有一家东北菜饺子馆,这是一家子地道的东北人开的做东北菜的饭店,基本上把全部的东北菜原封不动的搬到了广州来,冷面炒面锅包肉成了我时不时思乡念家的一种慰藉,有时候每个城市里这些地道的家乡菜能给异乡人一种家的温暖,就像湖南的米粉,陕西的面。
而如今还有两天我就要从这个地方搬走,去新家新的环境。我确定我还会回来,只是不知道那时会有怎样的情随事迁、物非人亦非,索性做一个文字的描述,对抗时间的流逝、记忆的健忘。
二、装修讲究的是谋全局而后动
不谋全局者不能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
这句话我体会最深的就是在装修房子上。也就是说在断壁残垣的时候要用想象力规划好一切功能区,然后再辅助以水电和空间的配合,最后在每一个基础层设计好并执行好一切细节。现在我手头仍然保留着我自己亲自手绘的各房间墙面的平面展开图,里面标注了详细的开关位置和水电走线图,当然还有装修过程中所有合同的单据小票等等。可以说我第一个小家的装修凝聚着无限心血,从设计到是施工到最后的装饰布置都是亲历亲为,满满的参与感让我终于从“勇武不足”的弱势里走了出来,进入了敢于与人正面交锋的战略反攻。
房子不大,因一次偶然无心插柳的光顾而钟意,看了半年多将近一年的房最后竟然在意料之外敲定于荔湾的西侧,但是我们都很满意,并珍视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六月末敲定,九月初交房,而后筹备装修直到十月中旬才开工,没有经验的我在实践中学习者装修知识,在炒掉了第一个装修队后也迎来了第二个认知负责的尹师傅,也算是一种慰藉。到后面选门窗定橱柜衣柜选瓷砖定卫浴看窗帘、安装电路插座、钻墙安灯、腾挪衣柜、寻找安装破碎的衣柜玻璃、扛包上下楼、布置网络、设置音响、放置信号增强器等等,用辛勤和汗水,我几乎参与到家里装修的各个环节,奔走与材料市场与工地之间,和各色不同的人打交道,控制的工程的品相和质量,解决了无数的困难,可以说是初高中数理化的一次完美实践。
我体会着装修工人体力劳动之后的快乐,也感受到了成为装修师傅工作的疲乏,我观察着不同人之间的差别,想起了高中语文老师对我们几场印象深刻的情景教育,我想他们缺乏的大概就是这些经历和教育吧!
1、时间观念的教育:高一晚自习的一次放学,语文老师班主任在下课铃响的同时,用1分钟倒计时的方式成功改掉了我们全班身上拖拉的坏毛病,并把守时的观念成功植入到我们的意识深处。
2、换位思考教育: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是一个人是否作为成年人进入社会的标志。当然这句话是我说的,老师的原话是:让自己的存在让身边的人感到幸福。那些在地铁上外放声音的人,那些公共场合吸烟的人,那些不顾周遭大声讲话的人,哪怕他们有一丝一毫换位思考过其他人的感受都会自己收敛很多。换位思考有什么好处,最重要的是可以理解别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亲人,而理解是处理亲密关系的基础。言尽于此,点到为止。
3、乐观与希望教育:在一个又一个布满荆棘困难重重的境地,人往往会沉浸于感慨困难如何强大的怪圈里而丧失主观能动性。这个时候极其需要一句话,让你从感慨的无用之中抽离,调动起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这句话就是:办法总比问题多。或者用老师充满辩证哲理的原话表达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是同时存在的,并且解决问题的办法肯定不止一个,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解决办法,并且从里面选一个最适合你的。就是这句话让我在艰难岁月里仍然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不屑的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解法,最终成全了自己。
4、观察与表达:你能看见什么前提是脑子里要有什么,否则更多时候你不是看见,而是视而不见,这句话当然也是我说的,这是我变相表达“观察渗透理论”的一种形式。所以当你脑子里东西少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就会缺乏很多细节,看不到就不会有思考,没有思考也就不会有表达了。这也是后来我才明白的,为什么我要自己亲自看一看一些事物的原因,我往往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当然也会错过别人轻而易举就发现的东西,这就让交流成为一种可贵的品质。在观察和表达的相互加强下,不断加深着对人和事物的理解和判断。
这是一个语文老师在教书过程中把育人和因材施教发挥到极致,堪称我心中的孔子。虽然毕业后发生的事情老师大多都不能给予直接的帮助和建议,但我不断的理解和实践着这些方法论,它们在不同时刻,帮助我解决了无数人生的关键命题,竟也无形之中形成了自己的逆商,这不仅让我感叹前不久看到许吉如重回奇葩说的状态,曾经的天之骄子因为一点挫折竟然处于这么久的低谷,其实我知道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发生的越早可能越好,这才能丰富自己的性格,才可能产生“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的人生张力。
时至今日,我也才明白为什么莫言在《一个讲故事的人》中讲述的那个站起来冲撞老首长的故事时会感到惭愧。那正是一种体谅,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包容,是有理也要让三分的处世智慧,这要比直来直去的正面交锋高级很多,也是自己和自己平和相处的一种境界的体现。拥有保持开启战争的战略能力,却不随随便便穷兵黩武,这是一种涵养也是一种处世智慧,这要比单纯的老好人式善良退让更有力量。
有时候站在远处,站在时间线回头看,才能看清那时那地的自己,也才能准确评估自己并给出准确的价值判断。那段时间的自己绝对是一个别样的自我,我把他固定在这篇文章里,固定在我的印象里,给再后来的自己做一个参照。
三、后记
来广州这两年是适应成长的两年,我相对充分的接触到社会生活的一些侧面,有进步也会有成长的困惑,把困惑定义成一个问题,然后解决它,这不失为一种更深层度的进步。同样我也在忧虑着远方的事情,担心着自己的毕业课题,担心自己的毕业论文, 担心紧张内卷的就业压力,同样我也听着《请回答1988》里那首教我《不要担心啦》的歌曲。我在一面为未来焦虑,一面告诉自己“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本身就是矛盾,可成长就是在矛盾中蜕变的,就这样我迎来了我的三十岁。
这一年是人类纪元里再平凡不过的一年,而我在短暂迷失后,又一次重新把生活的主动权掌握到了自己手上,因为做自己能做的,比期待他人给予自己什么样的帮助,更加靠谱。就像《流浪地球》所言,虽然不知道会将人类的历史导向何处,但总归是要选择希望和爱。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到何处,但终究是要从心而选,量力而行。不断地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擅长与厌恶,量化自己能力的极限和缺陷,向着广阔的社会生活出发,向着有人有爱有温度的地方出发,向着那些有趣有料的事物出发,做让自己快乐的事,认识那些有趣的人,体会每一次心跳和胆怯,体会每一次自信与踌躇,珍惜时间与偶尔浪费时间并行不悖,不求精彩绝伦,但求无悔无愧。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半夏长安
2021年2月26日 00:45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