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云还跟秦天回来之前一样，每天晚睡晚起。她每天睡到自然醒，10点过后醒来，耳朵自然地会去探听隔壁秦天房里的动静。

秦天一直有轻微的咽喉炎，特别是冬天发作得更频繁。所以，柳云习惯了早晨听到他低沉的清嗓子的声音。

今天的家里特别安静，柳云突然神经质地从被窝里弹了出来，掀开被子，冲到隔壁房间，她叫了一声：

“秦天！”

门推开后，隔壁的房间里没人。

这时，她正准备走向客厅，但门外响起了钥匙在开门的声音。

“你起来了，赶紧拿抹布帮我擦一下衣服！”

秦天一进门，就转过身子给她看。他的那件黑色羽绒夹克的背面，有一片鸡蛋清和蛋黄还黏在上面。

戴着口罩的秦天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盒鸡蛋，一桶牛奶，一袋苹果和一瓶橄榄油。

“你这一身碎鸡蛋是怎么回事？”

柳云披头散发地一脸蒙圈。

“我刚从超市里出来，几个小混混朝我后面扔鸡蛋！算了，我也懒得去追他们，买完东西就回来了！”

柳云一边用厨房纸给秦天擦后背的蛋渍，一边没好气儿地说：

“昨天就跟你说了，出去别戴口罩了！没事惹别人讨厌干嘛？”

“你说的有道理。老外这儿没有戴口罩的文化。眼下中国的这情况，全世界的新闻都在报道。当地人害怕也算正常，就是不要太过分了就行。”

秦天经历了今天的鸡蛋事件，决定以后出门不戴口罩了。

                二

午饭后，秦天把柳云平时写毛笔字的器具在饭桌上铺了开来。他有童子功，读初中的时候为了比同桌同学江涛优秀，自己偷偷地在家临摹柳体。

江涛是印尼华侨的孩子，初中时插班变成了秦天的同桌。虽然秦天在班里是学霸，但他更欣赏江涛，因为他不仅字写得漂亮，笔记做得很有设计感，而且画画也很出色。在秦天眼里，江涛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柳云自从秦天回来后就没摸一下毛笔，她的神经还是绷着的。她想提议去凤凰公园转转，在那里既可以徒步行走，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不用顾及路人的脸色。

“我们下午去凤凰公园吧？多走路，锻炼身体！”

柳云说。

“要不我带你去爬山吧？我还没带你去过Bray，那里相当于伦敦的Briton。”

秦天建议到。

“是啊，你还记得我们有多久没爬过山了？那我们赶紧换衣服出门吧！”

秦天开车，柳云把车窗摇下来，还好，今天不太冷，都柏林的气温12度，空气中已经能嗅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驱车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他们的车已经到了海边的停车场。秦天下车去付停车费后，马上又折回来问车里的柳云说：

“你带零钱了吗？我买一个小时的车位，要30分的硬币。”

柳云突然记起羽绒衣的内口袋里放了她的钱包，一下子找到好几个硬币，通通给了他。

柳云下了车，她看了看四周。停车场的后头是一个大的旅馆，墙体以黑色的油漆为主，设计风格是美国牛仔不羁的风格。柳云看着眼前这座假日旅馆在想，为什么酒店的大门是紧闭的？难道一月份是旅游淡季吗？再说，为什么酒店的窗户还是开着的？里面有几处能看到灰色的窗帘被风吹到了窗台上。

她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的咖啡馆，外头坐着几个人在抽烟、喝可乐。

这里没有Briton的人气。如果把Briton和Bray比做人的话，那前者是一个给人有阳光和运动气息的女子，后者则是一位拘谨且冒着土气的乡村姑娘。

“走吧，去爬山啦！”

秦天走过来，把还在拼命做比较的柳云的思绪打断了。

“哇，这里的风景还真不赖！”

秦天走在柳云的前头有20米远了，柳云说话得用喊的。她一边用手机拍拍海水、拍拍路边岩石上的花，一边扯着嗓子跟他对话。

这里的山石并不陡峭，海水清亮，随风拍打在圆而饱满的青石上面，一点没有激烈的感觉。

路上很多时候，只有他们俩，偶尔会经过几个也来爬山的人，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吧。

再往上走的路，是湿的烂泥和凸起不规则的小石块组成的。柳云平时没有养成运动的习惯、这会儿走起泥泞的山路来，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们越往上走，路就开始越陡峭了。

秦天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给柳云，柳云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只爱人的手。。这是这四天五晚以来，他们第一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她能感觉到他抓她的手非常用力。

柳云一路上嚷着要找地方坐下来，秦天说没有地方可以坐，要不早点回头，等天气好些了，烂泥都变成干泥了再来爬。

柳云站着喘气儿休息的时候，秦天接到一个电话，说五点钟要他参加一个电话会议，会议是有关都柏林华人商会，正在召集当地中资企业对国内进行募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