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火车站人山人海,农民工们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挤来挤去。
十五穿着一件驼色风衣,坐地铁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有点气质。踏进了火车站的大门,驼色大衣似乎开始发黄发暗,变成皱巴巴的外套。
她环顾四周,座位都被各种各样的乘客占满了,有带娃的,孩子蹲在座位前吃泡面。有躺着睡觉的,还有紧挨着玩手机的。
火车站里的星巴克挤满了人,但十五看了看,排队的人多,但似乎还有座位。她拎着行李箱加入等候队伍,在这里站着,总比蹲在地上有盼头。
火车在一个小时候发车,十五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星巴克的角落里,脑子里满是这两年在广州的光景。很遗憾,这两年加入了一家狼性文化很强的公司,她没什么时间出去玩。最大的娱乐也就只是和阿楠在街头小巷吃点小吃,看个电影。
“唉”十五叹了口气,这两年,好像她的生活里只有阿楠。
这让十五感到挫败。
但更挫败的事还在火车尽头等着她。原本想要的心灵慰藉没有等到,十五又要回去面对日渐失去生机的父亲。哈尔滨的空气生脆冷硬,吸一口,仿佛冰碴化在嗓子里。
十五捂着耳朵到了医院,姑姑坐在窗前,背影弓成一团。那是悲伤和苍老的象征。
间十五回来了,姑姑迎上前:“你可算回来了,再让我多呆一天,我都受不了。”
父亲病了以后,每天似乎有20个小时都在睡着,有时候耳朵动一动,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十五把食指竖在嘴巴前“嘘”了一下,拉着姑姑出了门。
刚坐下,姑姑的眼眶就红了。“十五啊,你爸可能真没几天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看到这样的事,觉得自己也活不长了。”
十五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这些日子,她仿佛被一团黑雾笼罩着,听不清别人说话,也看不清别人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父亲的死亡,逃不掉了。
十五给姑姑包了1000块的红包,握着姑姑的手:“大姑,辛苦你了。”
姑姑眼泪当场留下,把钱塞了回去:“你留着,你爸住院,有的事用钱的地方。”
说罢她站起身,匆忙转身回病房穿衣拿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是两个人的世界,父亲安静的仿佛不存在,让人心慌。十五呆坐在窗前,想念小时候父母双全的日子,她想不通,为什么只有自己会早早经历父母的死亡。读书时,宿舍里的女生都是家里的宝贝,妈妈没事就给来送吃的,她羡慕,却说不了什么。
上班了,公司里自信洋溢的女孩一看就饱受父母的宠爱,张嘴闭嘴都是:我爸、我妈。
那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十五羡慕过、嫉妒过,却没想到,这唯一的一点幸福,也要消失的这么快。
“你回来啦”。父亲忽然醒了!
十五猛地回头,看着精神状态变好的父亲,心里猛然生出一种不安感。
“给我拿点罐头吃。”躺了这么多天,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吃东西。
十五有点犹豫:“你能吃吗?”这些天,父亲的屎尿都是在床上解决的,十五给他清洗。她有点怕父亲窜稀。
但还是挖了两勺罐头放在碗里。
“不用,我直接拿罐子吃。”父亲说。
十五支好床前桌,把铁勺放进玻璃罐子,抱着罐头瓶放在桌子上。
父亲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就像小时候吃面条一样,呼噜呼噜的有食欲。
“爸爸对不起你。”父亲吃完半罐罐头,抹了抹嘴,躺下感慨。“家里没钱,你和你姐从小就过得不太好。现在又拖累你们了。”
十五瞬间红了眼眶。“爸,你说什么呢。”
“等我走了,你也得自信,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有什么事,和你姐商量着来。早点找对象,成个家,不那么孤独......”
说着说着,父亲又睡着了。
十五把桌子收好,为父亲盖好被子。
第二天清晨,心率仪响起警报,父亲去世了。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的那一刻,十五退到了角落里。这一刻,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她看向窗外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我成为孤儿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