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英歌h
池塘边的这幢小楼,车库的灯光已通宵长明第8天。白天亲属走马灯似川流不息,晚上便如"生产队里开大会",兄弟姐妹及晚辈们摇着扇子话着家长里短山南海北。这一幕,真切诠释了那句话:娘在,家在。
墙角床上的老娘靠着一点水和米汤特别是浓浓亲情的陪伴,依然在顽强支撑着微弱的生命之光。
黄昏时分,他们都去吃饭了,我一人守候在床边。老娘一头尚余光泽的银发披散在枕上,我替她细细梳理过。她眼眶和双颊深深凹陷,身上的皮肤依然细腻,只是表皮干皱与骨肉分离。她嘴巴大张着在昏睡,我握着她凉凉的手,细细观察她掌心的纹路,似乎想解读老人的生命密码。
我盯着她的面容细细端详。这是一张饱经九十余载风霜的脸,生命何等顽强而神奇。我多么害怕它就在这一刻从我紧握的手中倏然溜走或戛然而止。忽然她轻轻唤小女儿的名字。我猜到什么事,可几个女儿都暂时不在,我说我来我会的。她坚决不肯,还扯住了裤子。
老娘本性高洁,特别爱干净,但私处的事从不肯让女儿之外的人动手,八十多岁时洗澡都不容我近身。可现实已容不得她"反抗",我手忙脚乱帮她换了尿不湿,用温水擦拭了身子。她下意识地自己提了下裤子,双手无力地虚晃着想遮这掩那,眼睛始终闭得紧紧的。我听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明白她心里的感受。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给老人换这东西,后来姐妹们发现我给放倒了,好不尴尬。
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窝小鸡,在门口啄食。一群外出觅食的鸭子摇摆着回家。我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这两天潮湿闷热得令人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电扇风来时舒口气,风转时又一阵燥热袭来,真想一头扎进门前池塘泡个透凉。天似蒸笼,无处可逃,下午我曾逃进附近竹林,却被蚊虫虰咬得落荒而逃。
这是江南最不爽的黄梅天,即使太阳当头,也烘不干潮湿的空气,汗水不能酣畅淋漓地流,皮肤粘腻。总有种快窒息的感觉。等待、观望、守候、希冀、失落、欣慰、忧伤~~
夜幕降临时,我独自一人走在村道上,群山和竹林已如墨染,单调的虫鸣更深浓了夜的寂寥和沉闷。家中那条名叫"矮脚鬼"的土狗跟着我,突然它蹲伏在地,像百米冲刺起跑,斜冲向一条不知何时现身的野狗,并用身子一路挡着它冲向我。我心里一热,这条平日里陪伴老娘的土狗,怎么知道我怕狗?
远处天边一道炫目的闪电划破沉闷的夜空,之后传来滚滚雷声。我喊了声:"旺旺,我们回家了!"我不愿意叫它那带歧视色彩的名字。
有再多再难的不舍,明天我们还是得踏上归程,谋各自的生计回归各自的生活,老娘日常就委托大姐照料了。
分离只是时间问题。已尽人事、只能顺遂天意。窗外,飘起细碎的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掺杂着一丝花草和泥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