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城市的街角,不经意间看见月亮冲着我笑。它像个羞涩的少女躲在薄纱后,高高地挂在楼角。走在初春的夜,伴着月亮的清影,迷蒙的月光洒下来披在身上有些寒凉。而我,内心升起的情愫再次凝望月亮,却发现,月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月亮了。
年换了一个又一个,那轮又圆、又大、又亮的月亮,也在不停地向前。老家门前的那棵大榆树,已经不再好多年,抬头看月中那棵老树却越来越茂盛,越来越葱郁,随风摇曳间,曾经的画面在月光里闪现。
还记得,很多、很多个难忘的元宵节是在那个小山村度过的。那时的雪花儿大片大片儿飘落下来,似绒绒的鹅毛,又似轻轻的棉絮,落在头上,落在衣服上,落在门前的篝火上,伴着孩子们扔进去的小鞭炮,噼啪噼啪地响。公公手里提着木筐,拿着小铁铲,去离家不远的老坟上送灯。等他回来,元宵洒灯的习俗就开始了。
公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长的鞭炮,用绳子拉着,拽到高高的大榆树上。那绳子是他在年前就准备好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栓到几十米高的大树上去的,就像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把彩灯缠满院子里那棵杏树一样。
待他把几挂鞭炮都吊得高高的,他便拿起那个木筐,筐里装着用柴油拌的锯末子,拿着木铲一铲一铲从屋门前洒起,几米远一堆。我呢,拿着铁铲去篝火里取来火种,一直跟在公公身后,他洒,我点,从院子一直洒到大门,再从大门沿着东西两条大路与邻家的灯连接上。
那时的山村,是一年里最热闹的夜晚。伴着连绵的灯火,那几挂长长的鞭炮,年年都留着我来燃放,也许,那是全家人对我的祝愿吧。他们都希望我每年都红红火火,平平安安的。就在鞭炮最后炸响的刹那,全家人一起欢呼着、祝福着,跳跃着。一字拍开的礼花依次点燃。有时,月亮是清亮、清亮的,有时,在雪影里迷迷蒙蒙的,而每一年围在路边来看放礼花的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样的夜晚,将今天的记忆点燃。绵延着伸向村外的灯火看不到边,公公满是皱纹的脸笑开了花儿,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让他的孩子们想起,他说,他的牙是吃白米饭才那么白的故事。
元宵节过后,儿女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小世界过生活去了。过年留下的狼藉,够公公收拾几天了。而那时,公公还是像准备新年一样,幸福而充实。嘴里念叨着十五的月亮还是十六圆啊,幸福的生活越来越甜。
如今,那个在我前面洒灯的人,已走向每年他送灯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宁静的元宵夜也没了那时的欢笑。在心里为他点一盏灯吧,一盏走向光明的灯。而那句:"十五的月亮还是十六圆,幸福的生活越来越甜",我会替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