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没有坐过到乡镇的小破车了,记忆中永远是跟菜市场一个味儿的情景。车厢里是带着编织袋、方便袋等大包小包的村夫村妇,椅背上是各种“专业男科 只为男人”“精品妇科 呵护女人”的低俗广告。十几人的车厢,通常都会塞几十人,最怕是夏天,胳膊蹭着胳膊,大腿挨着大腿,汗味儿,臭脚味儿,伴随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一起发酵……
早些年,胖子经常工作日休假,休假日工作。所以很多个周末,我都在路上辗转。从黄石奔赴乡镇的路上,摔伤过腿,被“pia pia pia”嚼口香糖一个小时的男人闪花过眼,也看了很多本书,《穿手工鞋的女人》《千年一叹》《藏地密码》《失乐园》都是坐在车上看完的,所以现在回想起这些书的时候,仍觉得味儿味儿的。比如余秋雨写印度恒河流域人们生活的一个细节:“他们刷牙不用牙刷,用手指,或者树枝,刷完了,把水咽下去,然后再喝几口水,咽下去。和别的地方的人把水吐出来刚好相反。”
昨天,搞完家里的卫生,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决定洗个澡之后去慰问在乡野小镇“觅封侯”的胖子。再次坐上小破车,居然有点亲切,还是过去脏兮兮的座椅布,椅背广告倒是换了,只是窗户上依然是偌大的“看男性疾病 xxxx(电话号码)”。少了摩肩接踵的人,自然也少了各种生活气息。从白天坐到夜幕降临,坐到车上只剩我一个人,带了电脑,没带书,只好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思考人生况味。
其实,我们都是从这脏兮兮的小破车出发,一路颠簸进城读书、成家、工作、买房。它于我们,是人生前进的开始,也是情感链接的通道。单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胖子来来回回七八年,直到买车。如今,他周末回家,总是周一早晨6点钟起床,洗漱好之后等到我6点半的闹钟响起,再出门。“怕吵醒你,所以等你起床的时候,亲你一下,我再走。”
正是这小小的细节,让我甘之如饴转几趟车(还要坐一趟三蹦子)到乡镇见他。用他的话说,这还挺余秀华的浪漫的。当然,他说不出余秀华的名字,也说不出那句完整的诗,只记得“穿越啥的来啥的”。
星期四的晚上下班,我把钥匙丢在办公室了,六点到小区门口才想起。原本我打个车到公司拿钥匙,差不多一个小时能解决问题。但我选择了大家觉得特别作的搞法,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给我开门。我蹲在门外一边哆哆嗦嗦啃鸭翅膀一边满怀热情看电子书。等他从乡镇去县城开完会再从县城开车回家,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但是两个人都特别开心呀,一个有指望,一个被指望,虽然浪费了时间,但是温暖了时光。
我想,很多年之后,我仍然会记得,我在冻成一根硬狗屎的夜里,等着他回家,给我开门。他屁儿颠颠的回来了。正如我屁儿颠颠地坐着小破车,来找他一样。往事回放,皆是破破烂烂的车,脏脏乱乱的宿舍,还有那一碗清晨他端到床头的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