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个小镇最宽广的公路一直往下,走路大概三十分钟的样子,可以看到我家就坐落在公路边,被阳光照射、被雨水冲刷、被灰尘淹没的二楼独栋房。
仔细搜索,可以看见母亲在二楼打扫,或者在院里洗衣,又或者在房子右旁三米远的菜地弯着腰。那是我孩童时最多的记忆。
母亲虽然来自农村,却常常嘴里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只依赖于男人,不能受限于家庭这些话。
母亲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向外公借了3000块钱在镇上开了一家洗衣店。一个人照看一间店,母亲回忆起来说:年轻的腰杆不知道累啊。那时候镇上没什么人需要在洗衣店洗衣服,觉得浪费钱。洗衣服谁咋还不会洗?母亲从来不与旁人争辩,就连那些带娃在店里无聊打趣说:“你这店哪里开的下去勒,找个好人嫁了生娃儿带娃儿吧。”母亲也总是笑着摇摇头。没有生意主动上门,母亲就亲自一家人一家人的问,洗好了还亲自送洗好的衣服上门。价格低,洗衣的人也不多。但是母亲洗过的衣服没有人说不好,香香的、软软的。
还好镇上有一所中学。镇上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打工挣钱,老人在家里照顾小孩起居。中学里十多岁的学生全是住读。自从有一次一个女孩子因为来了月事躲在小巷里哭的抽抽嗒嗒的,母亲早上又出门上门一家家的收衣服洗,遇见了那个女孩子,把她捞回店里,给她把裤子换下来洗了吹干,她可从没见过什么热风筒,觉得神奇的不得了。竟然一会儿就干了,还带着热气和香香的味道。
自从那以后,许多中学的学生把衣服存着拿在店里洗,没有在母亲店里洗过衣服的都落后嘞。衣服上有香香的味道可神气了。母亲现在说起那时候都眼睛弯弯的说:“家里的老人管饭管吃,不管身上穿的干不干净。十几岁的孩子也都爱面子哩。”
秋冬母亲店里的生意更好了,她一个人忙前忙后,手上任何时候都是湿湿的。她自己乐在其中,觉得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方向。那时候的愿望就是挣钱了给家里的我的外公外婆,剩的还给店里添置一个新的大的热风筒。生活好像这样下去也很好。
直到遇到了我的父亲,一个人从外地打工回老家发展的不太年轻的年轻人。对我母亲展开了激烈的求爱。母亲现在都说,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婚姻来的很快,我来的更快。在父亲的劝说下,母亲关掉了店面,回家乖乖待产。每天的生活就是院子里走走,房间里走走。怀我的那段时间,对母亲来说是最快的一段时间,也是她现在所说的发生最多事情的一段时间。
父亲开的家具厂初见成果,每天忙的没日没夜,他给母亲承诺,让她和我住在城里去。没错,父亲努力上进,但是同时他对母亲的陪伴也是少的,少的可怜,他都没有见证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成长。他对此一无所知,母亲的宽容和理解驱散这些矛盾的阴霾。
我母亲在我出生的那天获得了一个新生命,她的女儿,她怀里的我。她失去了她的幸福,我的父亲,她的丈夫。
父亲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意外,我一出生,我的父亲就不在了。在以后的几年里,我懵懂无知,我的母亲她哭也哭过了,痛也痛过了,生活可是还️继续,为了让三姑六婆不再劝说母亲改嫁。母亲无比的振作,她没有改嫁,养大了我。她从新开起了洗衣店。我依稀记得母亲常说: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她成功的实现了她说的这句话。记事以来,我从未见母亲哭过,她总是笑,她说:你笑,生活就对你笑;你哭,生活也对你哭。
我们从公路旁搬到了镇上,从镇上搬到了城里,我总是拿母亲打趣说她是个女强人,她却摇摇头说:“我只是特别包容生活罢了。”我也随母亲,我对生活态度往好的方向发展,都受教于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