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永恒守护
阿古拉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宝力刀立刻蹲下去，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心跳很弱，但和地下的脉动是一一样的节奏。
远处山脊冒起了黑烟，正慢慢往这边飘。
宝力刀撕开他的衣袖，胎记几乎看不见光了。泉眼就在旁边，水还在流，他割开手掌，血滴进泉水里。水流变得浑浊了一瞬，接着顺着坡面滑下去，盖住了阿古拉全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开了。
“他们来了。”他说。
宝力刀点头：“我知道。”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左手还压着左臂，声音发虚：“玉佩……要合上，得两个人一起。”
宝力刀从怀里取出两半玉佩，一块温热，一块冰凉。刚拿出来，它们就开始震，像是互相排斥。他试着把边缘对上，可一靠近就弹开。
“不是靠手。”阿古拉喘着说，“是心。”
他靠着宝力刀的肩膀坐下，背贴着宝力刀的背。他们双手交叠，按在玉佩上方。阿古拉的呼吸很乱，但宝力刀能感觉到他在调整节奏，一点点跟自己同步。
宝力刀想起了母亲最后一次抱他的时候，风从草原那边吹过来，她把他搂得很紧，说：“狼群不会走远，只要还有人记得它们的名字。”
他也想起了那只母狼，叼着幼崽的尸体走出洞口，头都没回一下。它知道自己的命不重要，但它要把路留给后来的人。
雄鹰曾落在宝力刀的肩上，翅膀轻轻碰过他的脸，那一刻它不是鸟，是信使。
“我们不是主人。”宝力刀低声说。
“我们是守护者。”阿古拉接上。
玉佩停止了震动，缓缓贴合在一起。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锁扣闭合。一道金光从缝隙里冲出去，直插云霄。地面开始抖，不是剧烈摇晃，而是像有东西在地下苏醒，缓缓抬头。
一圈根须破土而出，围着他们形成环形阵列。那些根是金色的，表面有纹路，像古老的图腾。它们不动，却让人觉得它们一直在呼吸。
巴图拄着拐杖走过来，站在宝力刀身后。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宝力刀的肩上。
远处，一个人影出现在草地上。
他走得极慢，空着手，衣服破旧，不像个首领，倒像个逃难的人。等他走近了些，宝力刀才看清他的脸——瘦得凹陷，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在光柱前跪下。
“我来了。”他说。
宝力刀没有动。
“我不是来抢的。”他抬起头，“我是来还的。”
阿古拉冷笑：“你还什么？羊皮？狼骨？还是那些被埋进地底的命？”
“我都记得。”他的声音突然稳了，“每一张皮，每一具尸，每一个被我下令烧掉的蒙古包。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去摸玉佩。
宝力刀本该拦他，可他没有。
当他指尖碰到玉佩的瞬间，一股黑气从他嘴里涌出来，像是憋了几十年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出口。那气缠住光柱，想把它掐灭。
阿古拉要站起来，宝力刀抬手拦住他。
“别。”宝力刀说。
宝力刀往前走了一步，面对那团黑暗。
它扑向他，钻进他的皮肤，刺骨的冷。但他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不是命令，不是威胁，是哭。一个孩子在喊娘，一个男人在求饶，一个老人跪着说“我不该挖开那个坟”。
“你也是被带走的吧？”宝力刀开口，“和我母亲一样，被人从家里拖走，关进铁屋子，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黑气顿了一下。
“你不是恶鬼。”宝力刀说，“你是个回不了家的人。”
那团黑气开始颤抖，像是风里的灰烬。它不再攻击，反而缩成一团，贴在宝力刀的胸口，像在找暖意。
光柱忽然变强，金光扫过那人全身。他整个人开始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的脚踝被一根狼王根缠住，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从土里钻出来，把他往下拖。
他没有挣扎。
“谢谢。”他最后说了一句。
裂缝合上，地面平整如初，连草都重新长了出来。
风停了。
狼群从四面八方跑来。它们不叫，也不停，一只接一只从宝力刀面前经过，低头用鼻尖碰他的脚尖。它们走过的地方，泥土泛起金光，渐渐拼成一个巨大的狼形图案。
宝力刀腿一软，跪了下来。
巴图快步上前，把宝力刀扶住，顺势把他抱了起来。他坐在泉边的石头上，让宝力刀靠在他怀里。
“傻小子。”巴图笑了一声，“原来你妈当年说的没错，她说你能听懂狼说话，我还当她是哄孩子。”
阿古拉走到泉边，撩了点水洗了把脸。他看了宝力刀一眼，又看向北边的山口。
“我要留下。”他说。
宝力刀张嘴想问为什么，可话没出口，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
“南北两边，总得有人守。”阿古拉说完，转身朝狼穴走去。
巴图轻轻拍着宝力刀的背，像小时候那样。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很稳。
天上飞来一只白鹰，落在不远处的石堆上。它收起翅膀，静静站着。
宝力刀迷迷糊糊看见它抬起右爪，轻轻碰了碰地上一块刻着名字的石头。
然后它跳起来，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巴图抱着宝力刀，坐在新生的泉眼旁。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盖住了大半个金色图腾。
宝力刀的手指动了一下，勾住了巴图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