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血脉回响
远处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地面微微发颤，像是有东西正从山脊后逼近。宝力刀站在原地没动，手还握着那半块玉，阿古拉也停住了脚步。他们同时看向对方，又几乎同时转身，朝着狼穴的方向走去。
巴图在后面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了。他追了几步，喘得厉害，最终靠在一块岩石上，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像是放弃劝阻。
宝力刀和阿古拉一前一后钻进狼穴口。这里原本是老狼群的旧巢，洞道狭窄，弯折多，越往里走，空气越沉。石壁上有划痕，一道接一道，像是有人年复一年在这里刻下记号。阿古拉走到最深处，停下，从怀里取出那半块玉佩。
他低头看着玉，手指摩挲边缘，动作很慢。然后他抬起手，将玉对准石壁中央一处凹陷。玉片刚碰上去，就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拢。紧接着，石面开始泛出微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先是淡蓝，接着转为银白。
宝力刀走近几步，蹲下来细看。那些光纹顺着岩层蔓延，逐渐组成图案——七颗星连成斗形，环绕着一头狼首的轮廓。地面也开始浮现线条，像是地下埋着发光的矿物，被什么唤醒了。
阿古拉后退半步，呼吸变重。宝力刀也站起身，伸手想去碰那星图，指尖刚触到地面，一股热流突然窜上来，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没能收回手。
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一片荒原，天色暗红。一个男人跪在石台上，左手割开手腕，血滴落在地上的星图中心。血迹流动，与光芒融合，大地裂开缝隙，一股黑雾从地底涌出，又被强行吸回去。男人仰头倒下，身体慢慢变成石头。他身边躺着一头巨狼，毛色灰白，眼睛闭着，鼻尖沾着血。
他看见那人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画面断了。
宝力刀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大口喘气。额头全是汗，衣服也湿了。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外面的声音。
巴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洞，扶住宝力刀的肩膀，用力摇了摇。“醒过来！”他声音沙哑，“别盯着它看！”
宝力刀没回答，眼睛还是睁着，可视线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刚才画面上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一下，又一下。
这时，幼狼从洞口跑进来，紧贴宝力刀身边趴下。灰背老狼也到了，低着头，鼻子贴地，缓缓绕着星图走了一圈，然后停在阿古拉脚边，喉咙里发出低吼。
其他狼陆续进洞，一只接一只围成圆圈，头尾相衔，不动了。
阿古拉一直站着，脸色发白。他刚才想逃，可腿没动。他抬起左手，无意识擦过石壁，皮肤接触光纹的一瞬，那里忽然浮现出淡淡的红色痕迹。
他愣住，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臂。
宝力刀看着他，慢慢撑起身子。
阿古拉咬了下牙，猛地撕开左臂的衣袖。一道胎记露出来，形状和星图中心的狼首完全一样，位置也一致——就在小臂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
他喘了口气，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我父亲……”他开口，声音有些抖，“二十年前，他也来过这里。他说，这图会认人。”
宝力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胎记。那颜色比自己的深，边缘略显模糊，像是代代相传后留下的印痕。
阿古拉又说：“他回来那天，烧了半边帐篷，嘴里念着没人听得懂的话。第二天早上，人不见了。”
洞里很静，只有狼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宝力刀抬起自己的手腕，把袖子卷上去。两道胎记相对，一个年轻清晰，一个陈旧暗沉。它们在同一位置，同一种形态，像是一对印记在寻找彼此。
阿古拉看着宝力刀的手，眼神变了。他慢慢跪下来，双膝碰到地面，发出轻微声响。他把玉佩按在胸口，另一只手仍抓着撕破的衣袖。
宝力刀闭上眼，再睁开时，视线清楚了。
星图还在亮，光芒比刚才柔和了些。狼群依旧围着，没有一只移动。巴图松开宝力刀的肩膀，退到洞壁边坐下，靠着石头，抬头看着头顶的岩顶，不再说话。
宝力刀和阿古拉面对面坐着，中间是那幅星图。
阿古拉忽然问：“你看见什么了？”
“那个男人。”宝力刀说，“他流血，封住了地下的东西。”
“你也看见了？”阿古拉声音低下去，“我小时候做过一样的梦。”
宝力刀没有回应。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知道直升机还在，引擎声虽然远了，但没消失。他们可能正在调整航线，也可能在等下一波指令。
但现在谁都没提离开的事。
阿古拉低头看着自己的胎记，手指轻轻按在上面。“这不是标记。”他说，“是钥匙。”
宝力刀点点头。
阿古拉抬头看他，眼里有光闪了一下。“那你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宝力刀刚要开口，洞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鹰鸣。不是平时的巡视音调，是警戒信号。
他们同时站起身。
幼狼立刻起身，耳朵竖起。灰背老狼低吼一声，带领狼群向外移动，但没有解散阵型。
宝力刀走向洞口，阿古拉紧跟在后。
外面雪停了，天空灰蒙，能见度不高。雄鹰在低空盘旋，翅膀展开，飞得很稳。它绕了三圈，突然俯冲向西北方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悬停片刻，再拉升。
那是它发现异常时的路线。
宝力刀看向阿古拉。
阿古拉盯着鹰飞行的轨迹，眉头皱紧。“他们没走。”他说，“在等什么。”
宝力刀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半块残玉贴着皮肤，还有些温热。
巴图在身后咳嗽了一声，声音比早上有力了些。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两人中间，看了看鹰，又看了看宝力刀和阿古拉。
“你们要去哪儿？”他问。
宝力刀和阿古拉对视一眼。
没有人回答。
宝力刀迈步走出洞口，踩在结冰的地面上，发出脆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