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在神头，也就是在小水渠里来回地游。刚刚从那海子里抽上的水，冰冷刺骨，小小身体，瘦骨嶙峋，从冰水里上来，冻得瑟瑟发抖。
我在小水渠里学狗刨，这时哥哥们已在高台跳水，也就是神头东、西海的连接处那个水磨坊，那里正在磨油嘎（胡麻油的原料）。也就是这里有个水闸，就站在这个水闸的高台上，往下扎猛子，能把水下的一分钢镚儿捡起来！水质好，在水下能挣开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并不像城里的孩子们能戴游泳眼镜。这里用不着，也没那个必要。
哥哥的水性非常好，可我们家搬到朔县城，他后来参军这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下水游泳。事实上我们家离开神头，水是玩不成了，想学游泳只能是在澡堂子里。而泡澡堂子又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我们没那个条件。打初中毕业，我随父亲又来到神头电厂，这个单位有了澡塘子；再大一些就是凉水塔。我是最不怕死的，那天四小要去凉水塔游泳，我也就跟了他去。我心想：只要水足够深，跳下去，人就会自然漂浮起来，游泳也就自然学会了。可我跳下，水就淹没了我的头，我挣扎着大喊：救命！
四小一把将我拉了上来，这以后我又是在水源地扎了一次猛子。电厂的水源地入口处的宽度也就四五米，我从这边游到那边，划拉了三五下，累了，就想站起，结果水深埋了我的头，喊“救命”，岸上的那个他只管笑，我只好埋头在水里瞎划拉……
在我四十岁那年，神头采石场是在这三泉湾的上边挖了一个游泳池，我才正式开始学游泳，但也没老师，反正天天来，当我在水池里能游个三五米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到三泉湾这个大坑里畅游。
事实上是我天真了！我在背部绑着一个汽车轮胎，到水深处，那轮胎就立了起来，我的身体就被吊了起来，我的嘴就一口一口地进水……
我问老李：“这游泳怎么才能学会？”他就告我：在水里长时间泡着！
“泡着，才能泡出水性来！”
我懂了，我是天天来，风雨无阻。我的长项是扎猛子，憋气，在水下我一口气能憋气一分钟！
学游泳的初级阶段也就是憋气。
神头采石场的游泳池经营了二年，没有盈利也就关闭了。后来是神头二电厂开了游泳馆，我是买了“年票”，可游了半年，我就不愿再在里边游，而是跑来三泉湾，坐在草坪上、坐在大柳树下和一帮水鬼们天天瞎聊、晒日光浴，好不惬意！
那时候我是和杜仁玉在北边的大柳树下，滚来一块大石头，我就站在上边跳水。跳水还是好，避免了下水脚被玻璃扎伤。你说，也不知些什么人，给这水里扔些碎玻璃、破酒瓶子，搞破坏，让你扎脚，流血，他看着就高兴。脚被扎了，流着血，严重了就到医院去包扎，要是不太严重，就把玻璃渣子从水里捞出来，继续游泳。
那时候，贺记就搞摄影，他端着一个相机，在冬冷寒天让你站在石头上一次次跳水，他站在西侧那个土坡上抓拍镜头。我的水是跳不好，把肚皮拍得“啪啪”脆响，但还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
那时有个包工头喜欢钓鱼，他就在这三泉湾的上边租了一套采石场的家属楼。他用铁锹构筑高台，将椅子放在上边钓鱼。他的“钓鱼台”我们也拿来用。
那年，我是在市里买了辆新自行车，（你说，我三天就丢了三辆自行车，丢了只能再买）骑着骑着就到了平鲁，在那里吃了午饭，逛了逛大街，下午就往回赶，天，开始阴沉下来，继而下起来毛毛细雨，倒也不影响我骑行，到三泉湾时，我的衣服几乎湿透，要知道现在已是深秋，当我一头从那个土台子上扎入水中时，“哎呀，怎么这么冷！”你知道我这感觉比冬天都要冷！那水简直冰透了！
钓鱼人是非常讨厌游泳人的！人家搞了一个钓鱼台，你占了去。我见那人后来又搞了一个“二号钓鱼台”，我便又往那里去；他后来又搞了个“三号钓鱼台”，我不知他是为了找鱼？还是为了躲避这些游泳人？……再后来，这包工头就不见了。
那钓鱼人是故意将啤酒瓶打碎放到你下水的地方，你要努力往前跳水，就不会扎到你。
在三泉湾转着圈找下水的地方。我是在岸上捡拾垃圾，找个土坑就放进去；在水里也是在拔草，拔出一个泳道来，好天天转圈。
“要是有人给搭个跳台就好了！”
那年是贺记找来些木板和木棒搭了一个平面跳台，还举办了一届运动会，还用无人机从天空中拍摄，将柳树条编织成一个圆圈戴在头顶，那就是一个奖品、那就是一个荣誉。人们站在那南岸“八蒋帅”大杨树下傻笑着拍照留影。
阿杜是个工匠，是个技术人员，在往后的跳台的建造过程中都有他的参与，还有小龙也是出过力、流过汗的。
2020年三泉湾搞清淤，将水抽干。我们这帮水鬼只能是到喷泉那里去下水。没有跳台，我看到有些石板闲置在马路一边，就告阿杜“要是能在喷泉那里搭个跳台就好了！”他就约了小龙，开来大卡车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趟着水，搭起了石头跳台。还把一个石板放到岸边，好供人脱衣、放衣服。你说说讨厌不讨厌，后来一些当地的村民就在这石台子上洗羊下水……再后来干脆将这块石板抬到他们家去……
阿杜的几个下水木梯子都被偷了去，我们在戏台处的下水铁梯子也被偷了去，后来又弄了一个同样的梯子，绑了好多铁丝，结果还是被坏人偷了去……
在喷泉那个石跳台上跳水，高度不够，水的深度也不够，我不喜欢；多走路，翻过那个石拱桥，到戏台，这里的高度有一米，跳水就好一些。我开始是跳一个“冰棍儿”，一脚到底。跳好的次数不多，大多是“蛤蟆跳”，不但打肚皮，大腿根部也受伤，发出黑青来。那次在那个“溢流坝”，高度有两米，我硬是爬上去，极速跳下，结果摔得够呛。这个小高台，是加装在那个铁护栏上，我是让阿杜弄的。这个应该是最高的跳台了。我没有到市里汇丰公园那座桥上跳过水。阿杜不敢，那头圆圆的小郝他就敢，还有铝合金，魏老师，那个高度应该有四米多吧。徐老师爬在上边跳了一下，竟然是把鼻腔拍出了血！
“怎么不到天津狮子林桥头去跳水？”
你还别说，还真有去的，那个网名叫“九哥”的年轻后生就去跳了一次，他身上还披着一面红旗，上边写着“朔州冬泳队”的字样，可冬泳队里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人！
我还看过他的一个短视频，是在三泉湾，他站在那木头跳板上，说：“这桥是我造，我在这里冬泳。”说罢一头钻入水中，又立马上来。你说这个吊毛搞笑不搞笑，这大柳树的跳台是马啤和阿杜，还有小龙一起建起来的，他这不是在剽窃么！视频又是夏天拍的，公开造谣，胡说八道，没一句是真的。搞网络，这类视频就属于垃圾视频。你会被它误导。他比那个偷梯子的人更可气！
我这跳水，一般都是“蛤蟆跳”、“大爆炸”，那次在机井房跳水，我先是给自己一个“意识”——低头、抬腿。还真是跳好了，感觉很爽，一头扎下去，手都碰到了石头底子！
小郝是做了一个示范：将两手臂放到脑后，眼睛看着两腿之间，掂脚，往前扑——。你这样做了，就一定会跳好。
2024年，当马啤发现神头西海是个冬泳的好地方时，我们冬泳的人就都往那里去。过去这里养鱼，水也不够深，打搞了“农合”，搞乡村旅游，买了十个游船，水就蓄了起来，也就最多两米深吧，这样游起来就好一点。人们在那不到一米的栏杆前，不敢跳，大海用眼相端了一下，感觉是能跳过去，别人不信，他一个弹跳，人就进去了！人们惊呼！
大海是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我呢，看着眼前这栏杆也并不高，应该能过去，即使过不去最多腿被铁栏杆挡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第二个就是我跳了过去，小星星紧随其后。他们两个都比我跳得好，而我每次跳，腿、脚都要受点伤。黑青大腿根部有，膝盖处也有。最惨的是在三泉湾跳冰，那脚下的冰，是滑了我的脚，要知道我是用了力的，却没能跳入冰层中，而是搁浅在铁丝绑着的石头上！手脚一阵剧痛，我忍着痛游了一圈，上岸才发现：手、脚、膝盖都蹭破了皮在淌血！
大海跳过去了，人们说他腿短，故能为之；小星星也跳过去了，人们说他腿够长，故能跳跃。大海从那个更高的黄杆子跳过去了，小星星也紧随其后……我说大海勇敢，小星星聪明。只要你愿意，你也行。
然而，我是真得不行！看那一身的“教训”，自己应该明白。
就是受点伤，能跳过去，一头扎入泥中，那种爽的感觉，我想也值了！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听伟人的话，活着就很充实。
春节刚过，那天这神头海的游客来了很多，也有三位游泳馆的年轻教练来这里试水。我见他们跳得很远，而且是九十度扎入水中。我的那次跨栏跳，到水底，身体就超过了九十度，我努力地往前扑了两次，才把身体矫正过来，鼻子差点被水呛着！划拉了五六下才冲出水面！
过去一厂有个叫姜林的人，人很黑，也精瘦，他喜欢在水中倒立；是要在水中跳芭蕾的那种，他是独一份！
那个修门窗的“铝合金”，他身体壮实，能在零下十六度的天气下水。我见过，你也见过，那天刮着凛冽的西北风，有许多看热闹的男人女人紧随其后，他们都穿着厚重的棉袄，戴着皮帽子，脸上捂着宽大的口罩；更有那个大高个，他是从车里脱衣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走到喷着水的黑管子前，他都没做任何准备工作，就那样泰然自若地走入冰水中……
铝合金是朔州冬泳队第一任群主，第二任是魏老师，这第三任就是现在的马啤。那时候铝合金还做了一面朔州冬泳队的旗子，卢公还给设计了一个徽标；也到外地去参加比赛活动，年轻气盛、朝气蓬勃。
我问铝合金高台跳水水对人体会有伤害吗？他说有伤害，耳朵里的耳膜会受到冲击。徐老师的鼻腔出血是个个例。要知道，有的人你扇他一巴掌，他的鼻子也会出血……
我明明看那视频里的跳水者，像蛤蟆一样拍到水面上不动了……
“……是死了吗？”
“大概，也许，可能吧？”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跳好！”
“要有这样一个信念：我要一头撞死！你就一定能够跳好！”
“我刚才那一跳能打几分？”小杜问我。
“八分半。腿不够直。”
“游泳入水角度应该是三十度。因为要比速度，不能扎得太深。”书上这样说。
在铝合金之前，小郝也搞过一个游泳群，只是“管理不善，半途夭折。”他是很喜欢跳水的，几次教我动作要领，可惜我领悟不深，太愚笨，总是跳不好，但我依然要努力。看看我这遍体鳞伤，摔不死我就继续跳。
游客镜头：
“冷不冷？”看看又来了，这弱智的问话者。这是第一句。
第二句照例是：“常年游泳不感冒？”他是在问我，我也懒得去回答他。
第三句：“水有多深？”
一眼能望到底的水，你问我？
第二天这样的问话又在重复：
“冷不冷？”
“你自己下去试试。”
“常年游泳不感冒？”
“你说呢？”
“水有多深？”
“等你确认了一个经纬度，定下一个点，我测量了给你！”
第三天：
“冷不冷？”
“这里是温泉。”
“能有多高温度？”
“一百度吧！”
“常年游泳不感冒吧？”
“别说感冒，就连癌症都不会得！”
“水有多深？”
“一米。”
“不对吧？看样子有两米！或者三米？”
“知道还问我！”
若干年后，十年、或者二十年……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荒郊野外冬泳，就会有许多吊毛不厌其烦地追问你……你要给他一个幽默的回答噢！10:04 2025/2/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