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坡记

水生家门前的小火罐柿红了,像一枚枚红色的小灯笼,散发着甜甜的果香,馋得我和大疙瘩两人口水滴流多长。我们两个站在崖头上往下瞅着,等待着动手的机会。

“吱纽”一声,大门开了,水生开着一辆拖拉机从院子里出来,穿过公路,猛的晃动一下,却没有停住,伴着一声惨叫,直直的栽下塄头,掉进二狗家的地里,天哪,把俺倆都看傻了!

炎热的日头下,二狗家的小孙子惊天晌午不在家睡觉,一个人在大坑边玩水,不小心掉了进去,我正在家里翻馍似的午睡,听到了月凤空袭警报般的喊声,就飞奔出门,像捞菜叶一样把他捞了出来。十年后,听理红说我救了的那个小子,因为没有管住裤裆里的东西,犯了错误被判了刑。当时我还挺郁闷,是不是救人救错了。

理红、水生和丑孩都是本家亲戚,没出五伏的。东边二十里地有个里窑村,村里的爱国要打发闺女嫁人,报喜的来了北坡。六月初六,流水席开了三茬,吃过了席,水生开着拖拉机拉着拖斗里喝得烂醉的几人回家,到了家门口,熟练的倒车调头,说:到了,下车吧!听听没动静,扭头一看,冷汗扑扑塌塌落下来,车斗早不知道丟哪球了。他和理红爹连夜往回找,到了虎路峪,看见车斗别在悬崖边的臭椿树上,理红,丑孩和井蛋还在酣睡,嘴水流哪都是!

铁蛋弟兄三个,钢蛋为长,铁蛋居中,老三井蛋。八几年大队分家,山里林多草旺,牲畜也多,北坡村家家分有牛,老健、母牛,小牤都在二零九的山头散放。铁蛋放牛怕牛抵架,总是绳不离手,牵着自己家的老花躲到草衰的地方。但是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牛善被牛踢,保中的绰号叫黑老尖,是因为他家的牛也叫黑老尖。黑老尖是个挑事精,一头顶翻了老花,铁蛋急红了眼,拾个石头给保中脑袋开了瓢,血红流绿的。保中的娘叫媳妇针,暗暗地把这仇记在心上!

钢蛋的对象是东村的,媳妇针的娘家也是东村的。三门河逢八有会,四里八乡的都下来赶集。钢蛋未来的老丈人刘老汉在集上卖胡辣汤,油条和茶叶蛋,媳妇针在边上帮忙炸油条,半晌时看着醉醺醺走过来的二流子缸孩说:来赶集哩钢蛋。缸孩茫然笑了笑,没吭。从没有见过准女婿的刘老汉,阴着脸哼了一声!第二天,钢蛋的婚事就黄了。

孬种和媳妇针家的大女儿秀好上了。在这个小村子里,坏消息总比好消息传的快。村里响应百花齐放的政策,办了剧团,有剧团就有演员,有演员也得有乐队,秀长得俊,演了穆桂英还演秦香莲,唱了《宇宙锋》还唱《大祭桩》,唱着演着就和拉二胡的孬种好上了。孬种是有妇之夫,他的屋里人也在剧团上唱戏,在《三上轿》中扮演崔氏,她边唱边想着变心的孬种,想着横插一腿的秀,越想越气,越唱越悲,真是把戏词都唱出血泪了。终于,台下看戏的文喜“哇”的大哭起来。

文喜哭不是为戏里冤死的李通哭,也不是为愁肠寸断的孬种妻哭,他是为自己哭。三十好几也没有个暖脚的人,看看比自己小的人都抱上了崽,他还是老五姓王。文喜哭了,秋喜却不愿意了,兄弟两个,他是老大,弟弟打光棍,他却过得火热。他挤到弟前说:看你那样,丢人,回家。然后,扭头出村去了村北八里外的宋营村。

宋营村的宋老憨走街串巷卖豆腐,听说早些年还上内蒙贩过驴,下云贵两省倒腾过水果。他和秋喜是怀梆老铁,不论哪个地方有戏,都会看见二人的身影。俩人围着石桌,坐着石凳,就着油炸花生米和一碟子小葱拌豆腐,喝着三家村。

秋喜说:“哥,俺兄弟的事得赶紧弄。”

老憨说:“咋弄,你说?”

秋喜说:“外地的,结过婚的也中,像水土寻的那也中!

老憨端起酒,也不碰,呲溜一声下肚:“等吧!”

水土也叫大羯羊,个不高,刀削面的脸上两撇山羊胡,金土,银土是他倆哥,他人小却鬼点子多,九几年煤炭放开,他就在琵琶河弄了个煤厂。和煤站里的人眉来眼去,倒买倒卖,也赚了不少钱。但是,由于形象确实有点差,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媳妇,烧香烧到了老憨的门上,好话说尽,老憨两下云贵就给他带回了一个。听瞎眼老丙说:“长得俊,比磁带上唱歌的女子都好看!”老俗话说得好:运气来了,啥都挡不住!大羯羊两千年抓奖暴富,在城里买了房,享福去了!听老狐狸玉安说了,最低中了五百万。

老狐狸,是同一茬人给他起的外号。据说这个外号和燎马蜂窝有关。玉安和新平,拥军几个人到处跑耍,上房揭瓦。歇晌的时候来到了北山的果园,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上有个篮球大的马蜂窝,这是老计划新平几天前就侦查好的。新平说:“老唐养的蜜蜂每年都能舀蜜,这个蜂窝肯定也有。”拥军说:“谁能把蜂窝弄下来,一半的蜜归他。”玉安就颤巍巍的举着秸秆火把上了树,还没等他燎到蜂窝,就被几个大马蜂干了下来,蛰在嘴上,霎时就肿了起来,好像一只偷嘴的狐狸。

民间琐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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