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读到张爱玲的文字,不免都有些小小的感慨。
在我刚接触她的文字时,很多都不懂。阅读过一遍之后,就像只是在看一个故事,往往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然而,即使不懂,却也会觉得她的文字会给我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让我透不过气,但又不可否认,黯淡隐秘的人性心理,在她笔下都能让我们看到实质,她用她的笔对人生轻描淡写,却让我们有着刻骨铭心的感触。让我觉得,只有文字在她的笔下,才真正的有了生命,直钻进你的心里去,懂得些什么。
“每个男人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中的一颗朱砂痣。”
最初听到的她的一篇小说,莫过于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其中最经典的这段文字,我想大概是说出了大多数男子的心声吧,大有钱钟书的《围城》中“外面的人想进来,进来的人想出去”的味道,大概是人们在爱情或婚姻中都有一种“得不到更为珍贵”的心理。
最近有听了陈奕迅的《红玫瑰》,歌词里轻轻浅浅地唱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句词道出了很多人的心里感受,的确,很多爱就是如此,得到之前百般呵护,得到之后却弃之如敝履。而被偏爱的那个人总是有恃无恐,可也总有人攒透了失望离开。
有时候,人总是那么贪心,总想着得到,总是不知足。
在爱里面,一旦有了对另一个人的期望,就会贪心,别人给予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多到把心掏给你看,你还怀疑这不是全部。可你始终不要忘记,别人的付出是情分还是本分,索求过了一个度,就会把一切都变成奢望,曾经的轻而易举,日后就是寸步难行。
不论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不论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这弱水三千,取一瓢饮就足矣。
“不论在环境上,思想上,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振保的扇子却还是空白,而且笔酣墨饱,窗明几净,只等他落笔。”
张爱玲笔下的振保,不只是一个单薄的人物形象,他可以说是一类人的缩影,不只是指男人。
他努力克己。振保自身出生寒门,他深切地体会到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摆脱现状。为了工作和前程,他谨小慎微地打造出一个优秀男人的形象。
孝敬寡母,照顾兄妹,工作认真,待朋友也是“那么义气,克己”。 可是佟振保的克己,并不是单纯的行为自律,而是带着算计的。
他的一生都被商人思维支配,他的人生就是一场交易。商人思维就是计算得失,用最少的成本,获得最多收益。只可惜,他过于沉迷这种做事方法了。他不仅将它用于工作学习,还用在了感情上。他时刻都在算计。谈恋爱,找女人,选婚姻。都在精细地算计,值不值。所以,他一次次放弃爱情。
精明如他,竟然不知道很多事情是要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自己的精打细算和利益去衡量的。
振保的内心是软弱匮乏的。从心理学角度显示,每个人的空间都可以分成两个领域。 一个是以亲密关系为主的生活领域,其核心规则是珍惜,也就是我尊重你的本真。 另一个就是以工作关系为主的社会领域,其核心规则是权力,目的是争夺谁说了算。 这两种规则的使用不当,往往将我们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而佟振保这个男人,恰恰就印证了这个理论。 在工作和社交领域,他放弃了展示自己的生命力和攻击性,以“好人”策略来应对。 而在亲密关系中,他又拿起权力规则,试图把控关系。 他之所以喜欢娇蕊这类女人,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热的女人,放浪一点的,因为她们身上有他所缺失的那种生命力。他之所以放弃这类女人,是因为在她们面前,他想利用权力规则把控住她们,可又毫无信心,完全出于他的自卑。
多年之后,和娇蕊在公交车重逢的那一幕,他哭了,这正是振保的崩溃瞬间。
当时初读也十分不解,哭的不应该是娇蕊吗?难道是因为内心那点点遗憾吗?现在明白了,“连他的老,她也妒忌她。”他是真的嫉妒娇蕊。她是那样敢爱敢恨,痛快地笑过哭过。经历爱情劫难后,她成长了,懂得了怎样去爱一个人。这一切,都令他妒忌。而他呢,一直将自己放在得失算计的安全范围内。安全是安全了,但走过这许多岁月,内心却越来越脆弱空虚。
的确,生命中最鲜活的那些部分,都需要用肉躯之身,带着灵魂,在与现实的真实触碰中去体悟。盘算和思考再多,也不能替代现实的真实碰触。
再后来,他发现妻子出轨,连这点把控感也被击碎了。佟振保彻底崩溃了,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虚无之中。佟振保的中年危机,来得更加沉重彻底。他堕落了一阵,“公然地玩女人。”这荒唐的一段时间,是他对过去人生的否定和对抗。
振保变成了坏人,发泄着自己的委屈。他穷其一生,克制自己,努力奋斗,不让自己犯任何一个错误。结果还是被现实狠狠的扇了耳光。他终于还是又变成了一个好人,死了心,浑浑噩噩的活着。
看到一句评论是这样的:桃花扇还是白纸扇都是自己的选择。并非只指的爱情,芸芸众生,谁不是在现实中撞的头破血流呢?就怕没撞就已胆寒,循规蹈矩一生,永远活在看不见条条框框里。
佟振保不可避免时代沉落中人的生存状态。也不难看出,人性是杂色的,人生是不彻底不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