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欢逃跑计划的一首歌,每次跑步,总会单曲循环。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也许你听出来了,这首歌的名字,叫《夜空中最亮的星》。倘若相信科学解释,夜空中最亮的星,肯定是启明星,也就是金星。然而,我一直否认这一点,就我的人生体验而言,夜空中最亮的星,是那些一闪而过的流星!
如焰火一般,流星闪烁夜空,绚丽而短暂。从来不曾忘记,如流星一般的你,曾与我同行,如今却渺无踪迹的你,只剩下一个消散在风中的身影,在时光的黑夜里逐渐远去,如今听到这首歌,记忆的画卷中徐徐展开,你款款走来,微笑的脸庞,在黎明前的晨曦中越来越清晰……
那年,我十岁,正上五年级。
那时的我什么都爱,就是不爱学习,表面上老实听话,私下里却经常调皮捣蛋,是一个不被老师关照的问题少年。虽然成绩还可以,但我并不喜欢听课,经常在课堂上偷偷看课外书。老师们都已经熟视无睹,偶尔提醒两句,也只是旁敲侧击。更多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装糊涂——对于我这种不公开扰乱课堂秩序的违规学生,他们一般不管。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新的语文老师,才打破了这种“我不听你不管”的潜规则。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实习生,也是一个很负责的女老师。自从发现我上课看课外书后,连续几天的语文课,她都用明亮有神的眼睛不时盯着我,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也看得我心里发毛,惴惴不安,毕竟,那个年代的学生,还是很怕老师的。
不过,害怕归害怕,多年的习惯要改,并非轻而易举。因此,她上课的时候,我照常看课外书,只是会收敛一点,把教科书打开放在桌上装模做样,却把课外书放在桌子下面,悄悄地看,仅此而已。
有一天,我看书看得起劲,下课后也没动,一直沉迷其中,津津有味。直到肚子呱呱乱叫,才想起要去吃饭了,放下书,一抬头,却看到有一双眼睛还在盯着我——正是这位新老师!
那一刻我很尴尬,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唯有心跳加速,小脸涨得通红。
上午最后两节都是语文课,我沉迷课外书中,这位新老师的课,几乎一句都没有听。
没想到她却冲我笑了笑,柔声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喜欢看书的孩子,真好!”
我结结巴巴地说:“老师的课……也……也讲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她说:“爱读书的孩子说话也幽默,我喜欢!”说着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开心,就像一个纯洁的大孩子。
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那个中午,她跟我聊了读书经历和感受,越聊越投机,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我一直对老师抱有成见,但对眼前的这个大女孩,却倍感亲切,就像邻居姐姐。慢慢地,我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和戒备,逐步对眼前这个老师产生了信任,敞开心扉,大谈自己的读书心得,直说得口水横飞,尚不尽兴。最后,还是她把我拉进食堂,用一顿丰盛的美食,堵住了我的嘴。
吃过饭,她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聊了半个小时。最后,给我一个非常开明的选择。
“我的课你可以不听,语文作业也可以不写。但是,你必须要把你看书的感受,写成文字交上来,每两天交一次。好不好?”
我听了心里叫苦——这分明是给劳动人民摊派苛捐杂税,当然不好。但吃人的嘴软,口头上不好反驳,只能点头同意。
写了一段读书作业后,又被她叫到办公室去了。原以为会被骂,没想到,她却一直夸我,说我读书多,文笔好,写文章很有天赋,又说,如果我能把这种天赋用到写作文方面,说不定就可以得满分!
真的吗?当时的我非常震惊,从小到大,我什么学科都得过满分,唯有语文例外。语文的作文,不仅我没有得过满分,也从未听说有同学得到过!我真的有这种天赋?既然老师都对我有信心,我更应该相信自己,试试吧!
从那以后,我加倍努力,不仅努力写读书心得,也开始听语文课了——听了两节后发现,这个老师博学多才,幽默风趣,确实不一般。
不久,奇迹出现,我语文考试的作文,没有扣分——那时候老师阅卷采用减分制,没有扣分,就是满分!
我欣喜若狂,但稍稍一沉思,立马把试卷藏了起来——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不扣分的作文卷,我也是第一次撞大运,因此不能确认到底是作文写得好,还是老师阅卷时疏忽了,所以必须第一时间藏起来,防止被人知道!
然而,我这个举动还是被同桌发现了。这个死胖子一直是大学霸,也是班上第一名。他抢过我的试卷看了看,也不相信有人作文可以得满分,于是主动举手,向老师打小报告。
没想到新老师却说:“没错,这是这次考试唯一的一篇满分作文,据我所知,也是近年来我们学校唯一的一篇。下面,请大家用掌声,表示祝贺!”
热烈的掌声响起,我再一次满脸涨红——当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感激、感动和感恩。
那一刻,我爱上了语文,从此一路高歌,变成了作文高手,也日益化身为文科副本中一路开挂的小怪兽。
这个老师带我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一个月。实习期结束后,她离开了学校。临走前,给我送了一套书,我也给她写过几封信,后来听说出国了,从此天涯路远,再无联系。但是,纵然万劫不复,纵然曲折无数,语文,我也会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往往是因为城里住着一个人。我要说,爱上一个学科,往往也是因为在求学的路上,有这么一个让你无比喜欢和佩服的老师。
也许,这个老师只是偶然走进你的生命,陪你走过短短的一程,便如流星一般消逝。没关系,那种光亮,已经足够耀眼,可以给你指引前行的方向。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歌声响起,跑步计划近乎厮吼的男低音,将我的思绪从过去拉回现实。跟着音乐哼唱了几句,我依然心潮澎湃。恍惚间,我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原本轻松轻快的脚步,也开始放缓。昔日的一幕幕,如老电影一般,历历在目,随之伴奏的,依然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漫漫人生路,夜空一般悠远辽阔,总有那么一些人,如星子划过夜空,却照亮了我们不断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