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炮儿》里看冯小刚的江湖

“老炮儿”绝不是老年版的“古惑仔”,他心中的江湖绝不只是你捅我,我捅你。

“老炮儿”的江湖是规矩,是理儿。他有自己心中的大是大非,大义不屈。

关注《老炮儿》时,距离上映还有两个月时间,猫眼电影上已经有人开始投票是否想看,那时感觉想看的人不多。而在一个月前,冯小刚凭片中的六爷的角色夺得金马影帝,让《老炮儿》人气看涨。

在入场前,影院走廊里听到几位相互熟识的人在打招呼。“你看《老炮儿》啦?怎么样?”

“没个什么意思,全是骂人的,这种电影有什么意思”。

虽然,曾经也看过一些王朔的文章,了解一些所谓的京派文化,知道其中少不了京味儿浓厚的语言表达方式,但听到这样的评价,心里还是小小的“咯噔”一下。

正值圣诞,走进影院,果然许多人冲着“老炮儿”去的,座无虚席。

这其中,或许有人是冲着冯小刚去的,但是更多的人或许是冲着金马影帝去的。当然也有人是冲着李易峰和吴亦凡去的。

电影片名儿还没出的开场里,“骂人”就已经小小领略到了。“你丫他妈的”是片中语言基调,也是几乎所有人的口头禅。

原来如此,我稍稍放心了。因为,了解京派文化的,对此都是可理解,可接受的,不觉不妥。

有人说“老炮儿”就是“坏人”变老了,这里的“坏人”必须打上引号。

片中的“老炮儿”——六爷,虽是平头老百姓,却心怀大是大非,有着他自己的坚守和江湖规矩。

六爷砍砍杀杀大把半辈子,老来落魄独居,经济拮据,儿子叛逆不着家,却凭着他京城爷们儿劲儿维护着身边儿的老兄弟。在他有难时,老哥们儿不管不顾地两肋插刀,这不是港片儿里的“古惑仔”,“小混混儿”。

当晓飞质问当年父亲因为犯事儿而抛下他们母子跑路、蹲监狱时,六爷也会无言以对,也会掩面泪两行,也会给儿子下跪。

这就是他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认错不丢面儿。

因为犯了事,才见到了半年多没见的儿子时,直接给儿子胸口一脚。“泡别人的妞儿,是不仁。挨了打,划了别人的车,这是不义”,六爷以“规矩”管教儿子。

六爷喜欢“话匣子”,也明知道对方爱着自己,他们有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却不愿意白白受她恩惠,拿了对方的八万块钱后,将自己家的房产证扔到了“话匣子”的“震颤”酒吧里。

“这房子归你了”,他不是说说而已。

受之金钱,还以房契,爱与不爱,都与金钱无关。这也是六爷的规矩。

朋友有难,绝不旁观,有钱出钱,没钱借钱也要帮。比我弱者,必须帮。他准备去借钱,看到境况比自己还窘迫的老哥们儿,可以把自己身上不多的钱拿出一半,悄悄留下。看到乞讨的大学生,明知道有可能被骗,但他还是掏出二百块钱帮助她。

帮助弱者,即使受骗他也认了,这也是六爷的规矩。

而面对强者,绝不苟且,不惧以命相博,单刀赴会,只为他心中屹立不倒的大义。这也是六爷的规矩。

看完这一件件,一桩桩,六爷的铮铮骨气,不像三儿的直来直去,刀光血影,他的骨气里透着对儿子的爱,透着对话匣子的爱与愧疚,透着对社会凉薄的愤慨。外表看似落魄,喝着农夫山泉小水瓶装的枸杞泡酒,骑着“二八大杠”,一副“老屌丝”的穷相。但是,他的内心心气和傲气依然,该守的规矩必须守。

拉开镜头,纵观整个故事,就是一个“老江湖”救“不争气”的儿子。虽然,当年雄风不再,落魄拮据,没有了和年轻人茬架的体力,但他坚持用自己的规矩道义来摆事儿,却在事态螺旋式上升扩大的情况下,坚持心中大义,只身赴死的故事。


看完“六爷”,再来看看冯小刚。

正好看到《人物》杂志在2014专访冯小刚的一篇文章。其中讲,冯小刚筹划了19年的电影《一九四二》付出了大量心血,精力,却遭遇票房滑铁卢。

这件事,在他心里是个坎儿。过不去的是“让中磊赔钱了”。

文中,张国立说:“冯小刚哭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冯小刚为票房而哭。我看着他落泪后,我两天都没睡好觉”。这事在冯小刚心里是过不去的,一定要还华谊的人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随意”地拍了《私人订制》,票房不错。

而该片虽赢得了票房,却遭到了网友的集体吐槽。

在近一年后,华表奖和飞天奖同日颁奖,冯小刚凭借《一九四二》得了电影最佳导演。领奖时他提到刚上映的《私人订制》,说:“我随随便便拍的电影,一个星期卖4个亿。我认认真真拍的电影不卖钱,这让我有了很大的困惑。”

文章中还提到,戛纳电影节中青年评委Magass所言:王朔与冯小刚所代表的京派文化圈已经式微。

而冯小刚也说:“时代变了,我觉得是。”他认为,人内心很多特别恶毒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被放大,放大好多倍。

“中国贺岁片教父”的时代已经不在,而此时冯小刚的心中积累了太多悲愤。

从某种程度上讲,冯小刚与“六爷”,是有着许多共通之处,他们都坚守着自己的规矩,也经历时代变迁的阵痛。

《老炮儿》高潮的一幕中,六爷因心脏病突发,拄着刀跪倒在冰面后,又挣扎着站起,高举着刀向前跑的镜头,导演故意拉的比较长,配着激昂的背景乐,将六爷的坚守、无奈、悲愤、大义、大爱都融入这长长的镜头中。

这时,看着他的老哥们儿们流下了眼泪,小飞流下了眼泪,我的眼泪也不由地流下来。

看完了《人物》这篇文章,我也理解了一些。冯小刚演“六爷”,片中几处动情落泪,他是在合适的时间和情景里释放了自己的悲愤,直抵人心,金马影帝,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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