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入了上官府,也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三年后,再次见到何子才,顾夏都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她记忆里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翩翩公子。
顾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变化会这么大。
见到他的那一日,是一个下雪的天气。年后的最后一场雪,落在星星点点还残留着的破败梅花之上。
何子才就坐在梅花树下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觉。
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瘦得几乎成了皮包骨头,哪里还有半分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他的形态却更加慵懒了,听说就是这般慵懒让他赢得了圣上和上官大人的喜爱。
可是在顾夏看来,除了心疼,竟一时没有别的词语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喂!”一旁带她们进府的管事拉了拉顾夏的衣袖,小声嘱咐道,“那是何公子,你不要总是盯着他看,他脾气不好,会生气的。”
脾气不好?
这怎么可能呢?从前的何子才最是温柔了,哪里会有什么脾气大一说呢?不管她和叶鸿忻闯了什么祸,她的子才哥哥都会帮他们摆平的。那是连说都舍不得说他们一句的,又怎么会脾气大呢?
底下头,顾夏跟着管事的脚步走进内院。她不愿意相信那是她的子才哥哥,她的子才哥哥不能变成那样的地步。
顾夏和别的小丫头不一样,她进府就被管家选作徒弟了。大约是她并非真的无父无母,总也算得上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对管事这一块有着她自己的天赋吧。
短短半年的时间,顾夏对于上官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能上手了。可是这半年的时间里,她见何子才的次数也只有区区三次而已。
可是饶是如此,她还是听说了许多关于何子才的故事。
其中让顾夏最为讶异的便是何子才不爱睡觉,有时候他能做到几天几夜都不会睡一觉。而且他即便是睡了,也总是会从噩梦中惊醒。他从不告诉别人他究竟做了什么梦,可他的精神便一日日的就这么萎靡了下来。
说来也巧了,他人是萎靡了下来,可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子旁人没有的慵懒气息。凭着这股慵懒气息,三年前他赢得了圣上的宠爱。
却也是因着不能入眠这苦衷,他夜里惊梦扰了圣上,就被圣上送给了上官大人。
上官大人对何子才说不上特别好,但也常常去他的院儿里。在上官府待了一年,还没有人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顾夏发现,除了睡觉和天儿不好的时间,何子才很少待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他要么就出门寻乐子,要么就拉着一群和他一般的男宠吟诗作画。他似乎非常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很怕热。所以顾夏一直没有能找到见他的机会,毕竟顾夏负责的都是府中的琐碎小事,日日都要待在上官府的。
在顾夏的印象里,何子才从来都不是一个怕热的人。反而,他应该怕冷才对。从前一到冬日里,就属何子才穿的最厚,他还常常因为这件事被顾夏和叶鸿忻嘲笑。
顾夏也没想到,真正能见到何子才的这一日,是因为上官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顾夏刚刚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成,管家姑姑就来告诉顾夏,她要去看大夫,下午会有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来拜访何子才,是两天前就递了帖子的,让顾夏好生招待。
看到帖子上的名字的时候,叶鸿忻已经到了上官府,顾夏避无可避。
硬着头皮接待了叶鸿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顾夏烧成灰烬:“胡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你在路上出事了!你父亲母亲还闹去了我家!”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顾夏必须承认,自来了神都之后,她就没有再和家里联系过了。可是她也确实没想到,父亲母亲竟然会找到叶家去。
很少见到叶鸿忻发火,可是顾夏也不害怕。她只是耸了耸肩,却没有回答叶鸿忻的话:“叶公子今日是来找何公子的吗?管事姑姑出去看大夫了,就由我来接待叶公子。”
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此行是要做什么,叶鸿忻拉住顾夏的胳膊就要出门:“顾夏,你不要胡闹了,和我回去!”
回去?
顾夏甩开叶鸿忻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这里是上官府,我是上官府的管事,请公子不要拉拉扯扯。”
她毫不畏惧地直视叶鸿忻的眼睛,却不像当初那个小丫头了:“叶鸿忻,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父亲母亲那边我会给他们书信的,真是抱歉,没有想过会给你们叶家也带来困扰。”
“小夏?!”此时此刻,叶鸿忻似乎才察觉到顾夏对自己的生疏,他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以为你来神都是要来找我……”
“找你?”顾夏轻笑一声,“然后成为你院子里的女人,这辈子都再也无法翻身?在叶家退婚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成不了你们叶家的人。”
她顾夏即便再不喜欢叶鸿忻,可是被退婚的耻辱总是存在的。
就像她顾夏即便再看不起现在的何子才,可是想念他的心情这些年都没有改变过。
看着眼前陌生的顾夏,叶鸿忻抬起的手颓然垂下。他了解顾夏的性格,她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公子!”跟随叶鸿忻来的仆役小声提醒,“老爷吩咐的事情公子应当为心头之重才是。管事不会跑,若是要叙旧,还请公子改日再找机会才是。”
“罢了。”叶鸿忻轻叹一口气,“我不管你了,带起我去见何子才,我有事找他。”
这也是顾夏第一次进何子才的院子,院中不过一株快谢尽了的梅树,两个洒扫仆一个丫鬟役忙着扫尽落花,倒是比想象中的清冷许多。
大约不是第一次见叶鸿忻,那丫鬟很快便迎了上来:“叶公子!我家公子正在房中等着公子呢。昨儿……公子又做梦了,今儿可能脾性不大好,叶公子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