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化用的是是蔡崇达所写的《天才文展》中的一句话:“从本质意义上,我们都是,既失去家乡又永远没办法抵达远方的人。”
文展是个天才。
当把他与小镇的其他孩子相比时,这个评价更显得其如其分。
海边的小镇,底层社会的缩影。赤条条无趣的日子日复一日地重复,小镇的孩子基本都会在这样的生活中由晨到暮、由生到死,这种觉醒使早开化的少年感到恐惧。
“你得想好自己要拥有什么样的人生,然后细化到一步步做具体规划”。这句话从文展这个兔唇少年口中说出。
他要挣脱小镇的一切,他为自己做了细致的规划。
他组织“兵团”活动,为的是训练自己的领导力,以后当上学生会主席,增加与各单位接触的机会;
他整理历史大纲,为的是在中考中能得高分,乃至为公务员考试添彩;
因为家里太穷,他选择重点中专,为此他可以精确地把自己的分数控制在录取分数段。
他要打败所有不看好他的人。
当他在亲朋邻里的簇拥中,坐上拖拉机往城市进发时,谁又能知道这意气风发的小小少年心中在想些什么呢?他要感受城市的运营与滋长,他要在城市打出一片天地。
城市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兔唇成了一些庸俗的人的恶意攻击的重点。但他知道,他们没法在其他方面超越自己,所以才做这么恶意的攻击。
(我在想,网络上一些人嘲笑郭敬明的身高,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心理?因为事业上永远达不到小四的高度,只好从生理上极尽黑的本事,聊以自慰。)
在现实的大潮下,他那些曾引以为傲的伟大的事都变得毫无意义。整理的历史大纲,在他抵达城市不久就扔掉了。曾装满他的伟大的事的棕黄色皮箱和他父亲的尸体一起烧掉了。
他曾是那个降服了缺陷的孩子,但终不能战胜一切。
他拼尽一切,誓要逃离,永远地失去了家乡,却也永远抵达不了远方。
在落寞中,他跑到一个只有几千人口的小村庄,挑起发射台的维修看护工作。
这个天才的文展注定无处安身。可是人们多么希望他的人生轨迹能按照他的规划按部就班地前行。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情。想不想平庸看个人,能不能不平庸则是一项系统工程。
现实的泥淖想挣扎也挣扎不出,现实的烦恼想摆脱也摆脱不掉。也许部分人只能以追随我心的欺骗来寻得片刻的安慰了。
当人们面对现实而无能为力的时候,也许会寄希望于虚妄,希望虚妄的力量带给自己新的希望。然而这种飘渺的希望连他们自己也不会完全相信。这种希望就如同佛陀悉达多用神通感化发狂的大象般的神话。
但神话终究是神话。
这里应是分割线。
一个happy ending是每个人都希冀的,却很可能希冀而不得。
在许多的文学作品里,作者往往希望构造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在情节的转折中,生造出千钧一发,生造出绝处逢生。
可是哪有那么多千钧一发,哪有那么多绝处逢生。像《红楼梦》里贾母点评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故事不过是编故事的人自身的寄托,把他们想的事情写到纸上,他们的化身在纸上的平行宇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
也许,不完美才是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