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认真的雪

接纳别人,也该接纳自己,宽恕世界,更要先宽恕自己的心。慈悲何必在意质疑和否定,只要聆听那些真诚的感谢和感动,把心里的火烧得轰轰烈烈。

正文:

雪是大地痴心的爱人,在不顾一切地亲吻他后,心满意足地灰飞烟灭……

忙完一天工作,锁好门下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外面的雪飘飘扬扬,纷纷洒洒地坠落着。心情莫名地好起来,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一向是爱极了雪花,有不少诗作都是写雪,它在我心里是爱人,是朋友,是纯洁,美丽,无暇的化身。

伞也不必开,就这样漫步走在小雪中,我懂得雪,雪也懂得我。有一种无言的浪漫和默契。

万籁俱静,打开一首歌,真是巧,喜欢的一首老歌,《认真的雪》,应时应景。整个世界都出奇地安静,不用耳机的束缚,外放音也足够清晰悦耳。

寂静的雪夜,霓虹灯把雪映上各种光芒,稀疏的行人也都没有打伞,潇洒地仰着头,迈着一深一浅的步子,倘佯在南湖温柔又寂寞的雪夜里。

就在回家的路上,直到走过税务局门口,我欢快浪漫的诗意在这里戛然而止。

有一个灰不溜秋的人影蜷缩在税务局门口两米宽的走廊上,那里勉强能遮挡风雪。他靠着墙角坐在地上,缩着身子。

应该是个流浪的乞丐吧。

我走过他,仍旧往前走。

下了这么大雪,也许他会冻死在这里。

我顿在了转弯的街角,也许我该做点什么。

在这样寒冷的雪夜里,如果是我,我最想得到什么呢?

那就一碗香辣扑鼻,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吧!

任何人饥寒交迫,瑟瑟发抖时,绝应该不会拒绝这样一份礼物(不管它包含了几分真诚)。光是自己想想,就觉得一定会浑身舒爽,从头到脚都活过来。从冻得要死到满血复活大概只有一碗牛肉面的距离吧!

我转身往回走,那个乞丐还蜷在那里。我加快步子过了马路,推开门,满屋子的香气,拉面店老板一大家人正围着火炉吃火锅。

“来一碗牛肉面!多放些辣!打包。”

“哎,好嘞!”

老板爽朗地笑着扔下筷子,起身钻进厨房。

放完一首歌,面竟然也好了,挺快的。我付过钱,拎着袋子走进雪中。雪又下大了,温度似乎更低了。

一路想着那人会是什么反应,走回税务局门口,那个流浪汉果然还在那里,大理石的台阶铺了一层雪尤其滑,第一次几乎跌倒,废了好大劲也没上去,两脚打滑惊叫了一声。

流浪汉注意到了我,抬起头用迷惑的眼神看我。

我只好先下来,从另一边没雪的地方跳上去。

“老人家,这个给你。”

“哦,谢谢谢谢”

他接过袋子没有起身,甚至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牛肉面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一边。

我这才注意到他两手捧着一只老式的收音机,身上一件破衣服,腿边放着一只红色的水瓢和一块不知名的黑乎乎的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

“老人家,您往前走一走,那里有个农行,里面避风,暖和。”

“哦,谢谢谢谢,别的地方收不到!(收音机)”他坚决的说。

他两手捧着收音机,仍旧蜷在墙角无动于衷。

“那边避风啊,你去那边也可以听的到的。”

“那里听不到的,没有,这里也没风,谢谢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中气,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

我注意到,他手里收音机的电源灯并没亮,也根本没有声音从喇叭里传出。但他仍低着头,捣鼓着那根天线。

我想,也许他精神有些问题,也许这个收音机对他有特别的意义……也许里面有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我就像是个不合时宜的打扰者,爱慕虚荣的伪善者。

要不要打110,还是119?这个点还有谁在上班呢?就算接到电话会有人来吗?

算了吧,也许对他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听着“广播”……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回忆爱情和青春。

我叹了口气,终于起身走下去,又回头说:“去那边吧,就在那里,不到二十米,能收到的。”

“不不不,那里没有的,谢谢啊”

我站了一会儿,戴上帽子走了,听到他又说“谢谢啊!”

雪越下越大,我却已经心乱如麻。

我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辩解,却忍不住觉得自己虚伪……但我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吗?不是的,我自己心里想做,我就去做了。

一碗面根本没有改变什么,甚至也许不能帮他撑过今晚。

我劝告自己,我很累,我还在试用期,甚至还没有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很冷,我也很想回家,我……我后悔了。

我应该再做些什么的,也许他真的会冻死在这里。

我恨自己太渺小,太平凡,太无力。

没认识什么高官要员,也没当过几次志愿者,更没做出过什么值得自豪的成绩……甚至徘徊过,迷惘过,挣扎过……虽然曾经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过,虽然曾经满腔热血执着地叛逆过。

但是我变了,变得开始接受平凡,适应平凡,喜欢平凡。

以前我恨讨厌很装的人,也许一次是装,两次是装,但千次万次,始终言行如一,我想那就是人格。

以前我很迷惘,哪怕是在不顾一切地追求那时的梦想的时候,都止不住地孤独和痛苦。

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我们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的各种行为辩解,却又不肯原谅自己;一边痛恨平凡,一边却变得平凡;我们挣扎在自愈和自怜的伤痕中无法释怀,深陷在物质和精神的裂缝中无法自拔!痛苦得不敢流泪,不敢诉衷肠!

为什么不做一个纯粹的人呢?简简单单,不必有太多瞻前顾后,不必在意太多的评论和眼光,爱我所爱,做我想做。该吃就吃,该生气就生气,早睡早起,偶尔叫上几个朋友出去浪一浪。

接受自己,原谅自己,但是不要任由自己。别熄灭了心里那团火,别失掉了脸上的笑容,别丢了问候里的温度,别把疲惫和怀疑当做不爱的借口,别害怕被欺骗,就收起慈悲和温柔。

我们可以不完整,决不可以麻木不仁!

更不要老是问: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与其痛苦失望,悲伤感叹,倒不如做一个种花人。不必发誓地狱不空不成佛,就学一学火吧,能点亮哪里,就温暖哪里。把温暖的笑容送给每一个遇见的人,活得有一些温度,有一点色彩。

做一个正能量的“良导体”,别活得太累太烦躁。

前不久有一次在诗班给学生们讲《锦瑟》这首诗,有人就说,这不只是李商隐写给亡妻的一首悼亡诗,也可以从反映社会政治黑暗的角度来解读。

我这暴脾气竟然莫名奇妙当场发作:“操你妈!你TM给你老婆上坟的时候还要批判一下社会?!”

那人倚老卖老相当不肯服气,又是讲李商隐生平命运又是讲当时政治环境。

我说:“能不能收起教科书的那一套?能不能纯粹点?能不能有点温度?”

他仍旧在自顾自地讲。

我打字:“如果有人连怀念自己至爱的妻子还要掺杂别的东西,那么我讨厌他!”

然后麻溜地拉黑,关手机。关灯上床,倒头就睡着。

不喜欢的人,我们何必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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