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走路到成都求学的艰难历程(第1-2天)
五月十五日,早饭后,在万里晴空下杨承斌我俩各自背上自己的棒头包袱。老师和同学们把我们送至安宁河桥头,严校长对我们又讲了激励的话及临别赠言后,我俩跟在骑着红花马的李楚端先生后面,就此启程。
别了生我育我的家乡,我始终依恋家乡的一切,因而情不自禁频频回首,不知何时再相见,再投入母亲的怀抱。走到辗河桥,银洞山口,我又再次遥望,却不见母亲的身影面庞。但却暗自默祷呼唤:敬千辛万苦的双亲,请您们一定原谅我第一次瞒着您们远走高飞至成都升考初中的行动。
过了石龙桥,我赶快追上李先生的红花马,一直跟在后面不停走着,总想摆脱对家乡的一切依恋。此时我偷看了一眼杨君的表情,他仍丧着他的黝黑大脸,甚至翘着嘴,也不停的前进。他已15岁,大我两岁,可能是先经风霜成了不老的老青年。本来行至王家祠,他家就在安宁河对岸,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却一眼都不肯侧视。是他不热爱家乡不思念父母吗?我想绝不是,而是对其长期压榨剥削他们当地的土豪劣绅太痛恨,而不屑一顾,以免又牵动了烦恼与忧伤。
从石龙至泸沽二十多里的路程,不觉走完。已到北街口上的关索城。往下一看,对面粉墙上写着“还我河山”四个大字。可是让我如何通过北街不被饶家表兄们发现,又不得不引起我的顾虑。认为唯一的办法是埋着头紧跟在李先生说骑的红花马后面是最保险的了。这时李先生也心领神会的对马加了一鞭,一溜烟的通过了北街,上了修建有桥罩的孙水大桥。桥两边非常热闹,除了许多货摊外,诱人的小吃也不少,什么苦荞凉粉啦,冰粉啦,酸汤面啦等等。看着先生的马已下桥头,我们顾不上一一看完,立刻加快脚步赶了上去。见他已在不远的斌升店门口下马等候。他把马交给小杨,领我们进店住下。我倒在床上不觉入睡,朦胧中听见店小二在问李先生吃些什么菜。先生叫牵马的小杨在十字路口买回了猪肉,豆腐,蔬菜等交给了厨师。晚餐中,李先生仍不负酒仙之名,高兴的喝起酒来并劝我们也喝了一口临别酒。我不胜酒力,饭后倒在床上和衣而睡,醒来时才知李先生给我盖上了被子。杨君我俩早已入睡,还见李先生坐在床边不停的抽着烟,不时又埋头在清油灯下写些什么。
天刚亮,李先生已站在我们床前,待大家都收拾完毕,出了门店,小杨备马在外,李先生灵活的一跃上马,就从东街出发。过了喜乐桥,沿着孙水河畔前进。不久到了穿心店,李先生下马站在我们面前,打趣的说:“这里是穿心店,是迎送官老爷的地方,今天此时我也要在这里欢送你们进省城读书······”说到这里李先生不禁哽咽起来,说不出话来,停顿了好几次,才又开始说:“好,你们去吧,家乡父老等着你们学成归来,建设桑梓。希望努力学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祝你们一路平安,听候佳音。”至此,他转身一跃上马,飞也似的跑了。我呆立路上,朦胧的泪眼模糊不清。杨承斌比我坚强,没有流泪没有长吁短叹,只拉着我的手忧伤的说:“老弟走吧,今天才开始,前面的旅途还很遥远呢,需要我们去战胜它,针服它,快走吧!”在他大哥似的关心鼓励下,我擦干眼泪,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响的继续前进。这时滔滔的孙水河奔流前进,依依堤上柳随风飘拂,似乎在向我们招手致意,鼓励我们继续前进。
离开穿心店的五里之遥,到了孙水关。见路旁的庙堂里供着观音老母,配殿中也供了其他菩萨。为了赶路,也顾不上去一一参拜。仅从庙外的石岩上见了“此系哑泉不可饮”的石刻。据说是当年诸葛亮出征南蛮时,先头部队至此饮了山泉,有不少人哑了。为此立了碑引以为戒。
不久我们到达冕山乡。似乎有些疲倦,小憩一会,吃点面食后,又继续登程。出场口走了不久,遇到岔路口,即问路人,答复:“往东是喜德县城,往北是去小相岭的大道。”往北正是我们要走的成昌古道。两个青少年,就此边走边问,边走边歇。不知走了多久,下午五时左右到达了小相岭脚下的登相云。走人街口后,我们沿石阶而上,在中间选了一个客栈住下。主人姓啥,无法记忆。可难忘的是:一位年近花甲心地善良的老大娘,当我们一歪一跛、满脸通红的进店时,引起了老人家的注意。当我们住定后,老人就从柜台走出,站在我们室外,问长问短。看见我们的双脚开始肿胀,她就转入柜房温了半碗白酒,要我们推擦一下,不久就会好的。大娘无微不至的关怀,同时我也联想到此时母亲不知怎样思念一个初出远门的儿子,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老人发觉后,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情说:“想妈妈吧?第一次远离亲娘,不会不想的。将来把书读成就好了,那时再好好报答他们。”老人帮我把肿胀的双脚揉搽后,带着舒心的微笑离开,并说:“今天你们才走第一天,今后还有七八天要走,如果脚再肿胀,也要天天用温酒揉搽,既能很快消肿还能迅速恢复体力。”不一会儿店家开始摆饭了,老大娘说:“晚上街上已经没菜了,你俩就和我们一起吃吧。”简单的话语让我这个第一次远离母亲的游子,感到莫大的温暖。
今天尽管累够了,但我们还是坚持写完日记才上床睡觉。当打开包袱时,才发现李楚端先生昨夜在赠与我们的笔记本里,写了不少途中注意事项:
1. 途中走热后不能在树下贪凉;
2. 途中渴了不能喝冷水;
3. 听说前面经常有抢人的地方,不能与大帮同行;
4. 顺大道行进不能走小道;
5.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天亮才能启程;
6. 到达成都后立即给我写信,住址要写明;
7. 暑假先在王伯宜先生处补习为好。
今天的日记中清楚的记下了今晨在孙水河畔穿心店前与李先生依依离别的情景与他的鼓励。在触景生情下,我写出了此生第一首绝句诗:
孙水滔滔日月流,愁云惨雾别临头。
杨柳依依悲载道,师望无疆不解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