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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自投罗网
当日军27师团在麒麟峰与中国军队血战时,却迟迟不见他们的救星106师团的踪影。
已经出发3天的106师团,他们此刻又在哪里呢?
9月28日,当中国军民在南昌为麒麟峰以身殉国的两位团长杨家骝、郑克己举行公祭时,106师团并没有按时赶到德安西南方,他们好似在赣西的崇山峻岭中消失了。
原来,武汉作战期间,日军使用的作战地图还是冈村宁次给孙传芳做顾问时盗取的1926年的老地图,因时间过久,错误颇多。而这些地区崇山峻岭,古木参天,极难辨明方向,所以106师团迷了路,在摩西乡南田的大山里打转转。这一转就是三天,日军人困马乏,疲惫不堪,而粮食也已消耗过半。
如果日军有明晰的地图,轻车熟路,一路长驱直入,直奔德昌,与27师团东西对进,那战局可能完全不一样。因为那时大部设伏的部队很多还在奔向万家岭的路上,口袋尚未扎牢,而且处于敌人两个师团东西夹击的处境,形势极为不利。
但天不助纣,日军106师团在茫茫山野中耽误了三天,贻误了最关键的战机。
3天时间,大量的中国军队已赶到指定区域设伏,构筑工事。而孤军东进的第27师团,因没有呼应,在遭遇惨重的损失后知难而退。日军企图穿插偷袭的106师团已彻底成了一支孤军,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直到9月28日,松浦106师团先头部队6000多人才开始进入万家岭地区。据106师团辎重联队士兵那需须良辅《地狱谷中的三个星期》记载:“雷鸣谷(刘鞔谷)是周围环山的狭小盆地,我们向峡谷进军,后来才知道周围的群山中有数万敌军在等待我们”。
进入四面高山中间峡谷的刘鞔谷,踏进了中国军队的伏击圈,他们隐约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日军的侦察兵终于发现不远处的山上有中国军队。
但骄狂的松浦不以为然,命令部队就地宿营,构筑阵地。他们抢占民房,大肆屠杀没有撤走的中国老百姓,大山深处的僻静之地仿若成了人间地狱。半天过后,万家岭附近的3个村庄就变成了无人村,没有了活物。
这时,松浦还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他救援的对象27师团已抛下自己,独自向西南方突围。而侦察兵不断的传回情报:周围运动的中国军队越来越多,他愈加感觉不妙,知道自己可能陷入了重围,但仍狂傲的相信能冲破中国军队的阻击。
六、争夺金山
日军组织优势炮火轰击中国军队的阵地。同时呼叫战机进行轰炸,万家岭地区在飞机轰鸣和炮火轰炸中尘土飞扬,成为一片火海。
在飞机和炮火掩护下,日军106师团全线出击,疯狂冲向四周的山头。敌我双方十几万军队开始了大决战。
这一天是1938年9月29日。
战况空前激烈,中国军队虽然人数占优,但武器装备处于绝对的劣势。没有飞机支援,没有大炮,大部分士兵还是老旧的汉阳造,缺乏训练,人员战斗力良莠不齐。在日军疯狂轰炸和密集炮火的立体打击下,中国军队伤亡惨重,每一秒钟都是鲜血和意志的考验。
万家岭地区山势普遍不算太高,最高的大小金山海拔也只有340多米,但却极其陡峭,灌木丛生。中国军队依托有利地形,以给予日军巨大的杀伤。
中国军队万家岭前线总吴奇伟的前线指挥部就设在大金山山顶的金山庙。站在山顶,整个万家岭战场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吴奇伟亲率北伐战争中赫赫有名的90师死守大小金山,犹如惊涛骇浪中孤岛上的灯塔,指挥着万家岭的各个战场。
日军也知道大小金山制高点的重要性,松浦派出了他最精锐的青木步兵联队担任夺取大小金山的任务,同时调集了师团大多数重炮向大小金山疯狂轰击,炮弹雨点般的落在中国守军的阵地上,阵地燃烧成一片焦土,中国军队冒着猛烈的炮火,顽强阻击着一次次黑压压向上冲击的敌人,让日军尸横遍野。
狂妄的松浦此时依然相信他的部队能快速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因为以往的中国军队似乎是那么不堪一击。但这次他失算了,所有中国军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寸土不让,他的士兵无数次疯狂的突击都被击退,阵地上全是中日双方士兵的尸体,万家岭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为了支援106师团突破德昌,冈村宁次调动了11军大部分战机,从早到晚在万家岭中国守军阵地上狂轰滥炸。再加上日军优势的炮火,中国军队无时无刻不立在焦土火海中,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很多山头因人员伤亡殆尽而失守。
但每当夜晚来临,没有了敌机威胁的中国军队就如同猛虎下山,他们挥舞大刀,端着刺刀冲向日军阵地,和敌人展开肉搏,把白天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万家岭每一个山头在白天黑夜的敌我争夺中数益其手,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暂至9月30日,日军青木旅团仍在大小金山与中国军队90师鏖战。松浦依然没有放弃攻取德川,完成冈村宁次交给他的战略任务。他兵分两路,一路由101师团一部向西进攻,妄图突破城门防线,绕道万家岭。但被新编13师顽强阻击,双方也陷入混战。
另一路由青木旅团123联队为主,全力向西猛攻扁担山。
七、鏖战扁担
扁担山位于万家岭群山南北向的中端,它形同扁担,一头挑着南边的张古山,一头挑着北边的大金山,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日军猛攻大小金山无果后,便想要突破万家岭战略支撑点扁担山,向西杀出一条通道。而一旦扁担山失守,南北相向的中国军队的防线就会被断为两截,首尾不能呼应,日军有向横溪、背肩突围的可能。所以,扁担山肩挑着万家岭阻击战的成败,势必又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死守扁担山是90师张团一部。由于死守险地,九死一生,各级官兵都进行了动员,所有人都写好了遗书,誓与扁担山阵地共存亡。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日军拼死突围,全力以赴;中国军队顽强阻击,寸土不让。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在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敌我双方以最顽强的意志进行着最惨烈的战斗。阵地上堆了一层又一层中国军队和日军的尸体,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
至10月1日下午,扁担山已两易其手。
10月4日晚,退到山脚下的中国军队又第三次趁黑冲上了扁担山。在刺刀和大刀的肉搏中,日军再一次被赶了下来。阴险残忍的日军终于使出了毒招——释放毒气。中国军队没有防毒面具,阵地瞬间被一片毒雾笼罩。但中国军队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他们挺着被毒气伤残的身体,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日军依靠飞机、大炮和释放毒气的卑劣手段,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占领了扁担山。但中国军队90师张团一部在此牢牢阻击了日军三天。就是这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3天,为薛岳调兵遣将。布置第二道防线,扎紧口袋,赢得了时间。
3天前的9月29日,确定日军106师团全部进入万家岭伏击圈后,薛岳就立刻向第9战区司令官陈诚和蒋介石求援:“松浦之106师团钻隙精神极强,已突破至我白云山一线纵深,我兵团拟抽调大军,歼灭该突入之敌”。蒋介石也认为这是全歼106师团的天赐良机,立即调派部队。紧急支援薛岳。
扁担山失守后,各增援部队已大部到位,对106师团合围已经形成。
10月2日,薛岳下达了围歼总攻的命令。霎时间,整个万家岭的丛林灌木中,中国士兵纷纷跃出战壕,高喊着:“活捉松浦,绝不放过一个日本人”的口号,向日军106师团各个阵地冲去。
凶悍的日军被这强强大的声势镇住了,松浦淳一郎迅速命令部队停止进攻,收缩防守,开始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须良辅的《地狱中的三个星期》记载:“我听到不停的迫击炮声飞过头顶,在我们身边爆炸,潮水般的中国军队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密集的子弹在我们面前飞舞,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此时的万家岭早已燃烧成沸腾的火海,枪炮呼啸,子弹横飞,每一分钟都凝固着生命、喷洒着鲜血。血与火,生与死,信念与意志的碰撞较量的巨大声响,震动着中国,惊动了世界。
七、疯狂救援
日军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终于知道了薛岳欲擒故纵,请君入瓮的目的,但此时106师团已经被重重包围,陷入绝境。而万家岭附近还有大量中国军队。正源源不断的奔向战场。中国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将106师团全歼,不放过一兵一卒。想到此,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10月2日下午,冈村宁次发出急电,命令松浦赶紧向西北方向突围,同时强令已转向西北新谭铺的27师团马上掉头向106师团靠拢,意图合兵一处,突出重围。
日军整个106师团在德安万家岭地区被中国军队重重包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武汉,武汉三镇瞬间沸腾,报纸铺天盖地作为头条刊登出来。这巨大的喜悦和即将到来的胜利,让被战火笼罩、日军逼迫的武汉人民群情激昂,他们急切希望薛岳将军指挥军队一鼓作气,全歼106师团,狠狠打击侵略者的骄狂气焰。
这份振奋人心的喜悦也在国内迅速传播,欧美等报纸也纷纷转载。很快,万家岭之役的消息就世人皆知。
消息传到日本,举国震惊,因为在明治维新后,日本还没有一个师团被全歼的先例。此役事关日本的国威军威,天皇盛怒之下,急令华中司令官畑俊六核实此事。得到确切消息后,天皇和日军大本营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被围的106师团。如果106师团被全歼,那将是日本的奇耻大辱。
畑俊六接到这个天皇亲自下达的命令,压力陡增,他不得不调整战略,把作战重心转移到救援106师团的任务中来。
畑俊六老成持重,谨小慎微,他一再要求华中日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切勿重蹈台儿庄的覆辙。但冈村宁次和松浦求胜心切,轻敌冒进,以致陷入重围,也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不得不亲自指挥对106师团的救援行动。
他为此组织了庞大的救援部队,其中包括原属101师团,相当于一个旅团的佐枝支队;人员武器相当于27师团的铃木支队;甚至连刚从日本国内到达中国的3000名补充兵为基干的宁贺支队也加入了救援的行列。
为解救松浦的106师团,畑俊六可谓不惜血本。
日军强大的救援部队,让本已成竹在胸的中国军指挥官薛岳压力陡增。面对数量庞大、气势汹汹扑来的日军,中国军队即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他不得不分兵阻击日军的增援部队,而合围歼敌的战斗也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中国军队将由主动变为被动,陷入困境。
他该怎么应对?
而此时,接到畑俊六向西北突围的命令号,松浦106师团又向大小金山发动了疯狂的攻击。松浦知道,只要拿下这个制高点,依托险地,无论固守待援,还是向北突击,他将立于不败之地。
日军的飞机疯狂的轰炸着大小金山的主峰,吴奇伟的指挥部也成了日军攻击的主要目标。这里弹如雨下,有一颗炮弹甚至落在了指挥所前面,但所幸没有爆炸,但转移后炸开了一个七八米宽的大坑。吴奇伟和他的指挥所躲过一劫。
松浦再一次接到冈村宁次命他快速突围的消息,但他知道庞大的救援部队已急速赶来,自以为危机即将即将解除,他又想起了在冈村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以为在救援部队的牵制下,他依然可以率部冲出重围,杀到德安城下,重塑师团荣耀。
然而,正是他的固执己见,让106师团失去了最后突围的机会,106师团的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