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辦公室裡的同事們普遍被感冒或咳嗽擊中,我今天也略感嗓子不適,時而咳嗽,於是,下班後去藥店買回了一些預防的藥,喝完就早早躺在牀上依枕休息,腦海裡縈繞著普魯斯特描寫的馬德萊娜小蛋糕,拿起《追憶似水年華》翻讀這段,他寫道:
好多年前,除了我睡覺的地方和睡前傷心的情景之外,我對貢布雷已經全然忘懷;當時正值隆冬,有一天我回到家裡,我母親見我冷,就讓我破例喝點茶。我先是不要喝,後來不知怎麼改變了主義。母親吩咐下人端上一個稱之為小馬德萊娜的圓鼓鼓的蛋糕,蛋糕彷彿是用扇貝殼模子做出來的。我對陰鬱的今天和煩惱的明天感到心灰意懶,就下意識地舀了一勺茶水,把一塊馬德萊娜蛋糕泡在茶水裡,送到嘴裡。這口帶蛋糕屑的茶水剛觸及我的上腭,我立刻渾身一震,發覺我身上產生非同尋常的感覺。一種舒適的快感傳遍了我的全身,使我感到超脫,卻不知其原因所在。這快感立刻使我對人卋的滄桑感到淡漠,對人生的挫折泰然自若,把生命的短暫看做虛幻的錯覺,它的作用如同愛情,使我充滿一種寶貴的本質:確切地說這種本質不在我身上,而是我本人。我不再感到自己碌碌無為、可有可無、生命短促。
我瞭解這一瞬間的感受,電擊一般。
這瞬間有時足以喚醒逝去的某個世界,正如喚醒了普魯斯特那般,他繼續寫道:
當人亡物喪、過去的一切蕩然無存之時,只有氣味和滋味長存,它們如同靈魂,雖然比較脆弱,卻更有活力,更加虛幻,更能持久,更為忠實,它們在回憶、等待、期望,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廢墟上,在它們幾乎不可觸知的小水珠上,不屈不撓地負載著記憶的宏偉大廈。
於是,他想起自己的姑媽,姑媽的房間,以及過去逝去的時光,“同時,現在出現了我們花園裡的所有花朵好斯萬先生花園裡的花朵,還有維馮納河裡的睡蓮、善良的村民及其小屋,以及教堂和整個貢布雷及其周圍地區,這一切逼真地展現出來,城市和花園,都出自我的那杯茶。”
普魯斯特講述凱爾特人的信仰,“他們認為,我們失去的親人的靈魂,會被某種低等的存在物截獲,如一頭野獸、一株植物或某種無生命物體,他們的靈魂對我們來說確實已經消亡,直至有一天——對許多人來說,這一天永遠不會來臨——,我們碰巧在樹旁經過,佔有囚禁靈魂的物體。於是,靈魂開始活動,叫喚我們,一旦我們認出了它們,魔法隨之破除。被我們解救之後,它們戰勝了死亡,又和我們一起生活。”
這一切,都令我因產生共鳴而深受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