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的上午,太阳由红变白,烤着大地和大地上的紫薯秧。
它现在还只是仅有一大一小两片叶子的紫薯秧,身边是和它一样在向妈妈撒娇要水喝的兄弟姐妹。因为年龄差得不多,它们总是为谁多喝了一口水争吵不休,就像现在这样。
一阵微风拂面,风不大却足以让它们个个东倒西歪。争吵被暂时遗忘了,它们笑着抱作一团,把微风当作摇篮,开始嚷着要妈妈讲故事听。
日子单调却并不乏味,直到有一天一个拿着剪刀的农民伯伯过来,给这样的生活画上了句号。和兄弟姐妹们一样,剪刀让它离开了妈妈。
不过,它们并没有害怕,因为妈妈之前就讲过:有一天,你们会被剪下来,然后埋到地底,慢慢地就会和妈妈一样,也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果实。
让它难过的是,伯伯剪下它之后就把它和手上其它的紫薯秧捆在了一起,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姐妹们被固定在另一捆里。
还好,它仍然可以看到它们,还可以和它们一起想象着以后会怎样。
倦意并没有因为这最后的离别而放过它,等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埋在了地下,幸亏还有一小截身体在地上。
它迅速清醒过来寻找兄弟姐妹,却发现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全都是和它一样只露出一点点身体的紫薯秧,它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出它们了。
它还没有经历过分离,第一次它哭了,直到倦意再次找到它。
一连几天,它都是无精打采的。妈妈不在身边,它要自己长出根须努力伸到地底找水喝,兄弟姐妹不在身边,它再也不会有一起玩耍的伙伴了。
它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因此而伤心。不知是多久后的一天,正睡得迷迷糊糊时,一阵风吹来,它一个趔趄撞到了旁边的紫薯秧。
它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被自己撞到的紫薯秧:它很细,比自己细多了,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它马上打断自己的想象,很抱歉地向旁边的紫薯秧道歉:“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然后垂下头不再看它的邻居。
“没关系,这就像是坐在摇篮里,你不这样觉得吗?”它的邻居欢快地说。
从那天起,伤心不再频繁地光顾它了,因为它有了朋友。
很久以后,它一直在想,肯定是因为“摇篮”这个词,对,一定是,让它有了第一个朋友。
它们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聊自己新发现的水源,聊以前的回忆:妈妈、兄弟姐妹、喝水的战争……
高兴的是,有了第一个朋友之后,它又陆陆续续地有了别的朋友,在有风的日子里,它们一起坐着摇篮唱着歌。日子又回到了在妈妈身边时候的样子,甚至比那时还要多一些乐趣。
不多久,它们发觉对面的淼淼(它们都给自己起了名字)不再和它们腻在一起了。
原来淼淼做了妈妈,为了让孩子们可以茁壮成长,要忙着找更多的水源。
它为此感到难过,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些朋友和这些欢乐,它几乎可以确定那一定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它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长出了一条嫩枝,嫩枝上的叶子甚至还不平整、微卷着。
只是看着这个小东西就让它兴奋极了,它时刻关注着那个嫩枝,希望它长大一点,再大一点,叶子变多一点,再多一点。
它每天都忙碌着找更多的水源,已经多到不只可以养活这一个孩子,甚至如果有第二个、第三个都不成问题。
当小枝桠长大一点,它开始给它讲故事,那些妈妈曾经给它讲过的故事,这让它觉得幸福,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在妈妈身边的日子。
偶尔闲下来,它才有时间想起周围的朋友和那些欢快的时光。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难过,它知道朋友们一直都在身边。
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它觉得自己的生命丰盈了起来。
日复一日,孩子们也有了孩子,这些老友们终于有了些闲情逸致相约闲谈。
它们一边看着欢快的孩子们,一边感叹着逝去的岁月。
身下的果实日益膨胀,它们都感觉到了更沉重的责任:它们在孕育着可以创造更多生命的果实,那也是它们母亲的母亲。
作者:北方
首发:从前慢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