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一种悲哀,在我的生命里不知有没有兄弟。
没有骨肉兄弟,没有称兄道弟。
一个人,孤寂,落寞。
天,总是灰蒙的,仿佛行走在铅笔下素描的世界,没有颜色,阴暗交错。
我深知,意气相投不易,志同道合更难。
我不懂,到底是怎样的情分才能使两个男人携手同患难,并肩共豪迈,胸口温热,相拥而叹,只一声,好兄弟。
这,许是影视剧的毒害。
但无论生活还是荧屏,兄弟理应是超越朋友的存在。
朋友于我,多是淡泊且羁绊的。无须额外经营,毋庸精心维护,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系着亦亲亦疏的联络。偶尔打听个现状,你喜我贺,我悲你怆,相互寒暄问候,没人掏心掏肺。倘若有事开口,换来的既非冷冰冰的拒绝,也不是暖融融的安慰,不过区区流于表面的片言只语,便和谐的结束了对话。而后几日,他会主动再次回应,帮我问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手头得来的信息,成果一一列数,有用无用任我取舍,稍加交流,不待我多言,匆匆而去。
对真心朋友,我很少提谢,感激深埋在心,不曾忘怀。面子上发个笑脸便退出聊天工具,或者哈哈笑笑挂断电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特别不适合煽情。
如若他们有事找来,不论之前是否受其恩惠,我必竭尽所能,力求问心无愧。
至于兄弟,理应比之更加亲密。
青春年少,扛不动枪,嫖不起娼,找个兄弟还真是难。
还好有个发小儿,门对门,光着屁股一起长大。
冬天,把铁器烧红了,浇上醋,一起嗅酸爽一起防感冒。
夏天,把橙汁兑好了,搁上冰,一起透心凉一起捱酷暑。
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在现在看来,基本可以算兄弟了。
他比我聪明。
生来轻浮狂傲的我,死不承认。象棋玩不过他,军旗玩不过,连飞行棋这种纯拼运气博人品的也负多胜少。一回输急眼了,气急败坏夺门而去,两三步回到家,防盗门砰的一关,坐床边心神颠狂,猫抓狗咬般撕心裂肺,想扁他。
他接踵而至,一个劲儿敲门哀求,还要继续做小伙伴。
我黑着脸悻悻开了内门。那时候的防盗门上半部分是铁杆,自家缝上纱窗,能看见彼此。我们就跟探监似的对视。一个想进来,一个不想出去。
瞧他一脸可怜兮兮的真诚,心软了下来。舒展眉宇,端着架子被他请回家,给我弄了杯橙汁继续鏖战。他赢的小心翼翼,我输的大大方方,悠然惬意的一个下午。
他比我家教有方。
学习娱乐,有度有限。不像我一味傻玩,不像我拖沓懒散。不写完作业,不玩,不复习功课,不玩。周末有辅导班,假期有奥数班。不死学,不瞎玩。有时候放学拉我一起写作业,有时候他爸爸同样拉我和他,一起看新闻联播。我忍不了那半小时的分分钟,借口回家看,进门就开打游戏。
后来,上初中前,他去了广州,就此分了天涯,两个人各走半边。
联系和缘分,随之中断了。
人生起落,世事浮沉。
去年因缘续上联系。
那时的他,进了外交部,忙忙碌碌。那时的我,捂着热炕头,昏昏沉沉。
加了微信,从未见有动态;留了电话,过年都没问候。除了最初的重圆时分,几度交流,两人已然陌路。对如今的他,除了话里话外无不传递的繁忙,再无其他印象。
星星点点追忆、勾勒的童年画面,渐渐暗淡,褪色。
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点失望。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点失望。
提起朋友,首先映入脑海的,是各种世俗的定位和评判,他是医生,他在创业,他在读书,他要结婚,他都俩娃了,他看起来很成功,他看上去很幸福。
唯有他,无论何时提起,不染纤尘,满满的都是纯良的回忆,心窝窝里氤氲着温暖,袅袅不散。
蓦地想起一张照片。夏日午后,阳光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我们穿着背心裤衩,搭着肩,歪着头,翘着嘴角,哥俩好的喜感,满盈盈。
……
或许,属于兄弟的年代久已入棺,时间早为纯粹撒上一捧黄土,随风而逝。又为利益点上两支檀香,俯首朝拜。
无可厚非。
时代,奋斗才是主旋律,挣钱才是王道。
不问身在何处,心向何方,但愿此生再相见,你还肯开口,喊我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