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是一个群山环抱、山清水秀的村庄,有哗哗的小溪,神秘的山洞,漫山遍野的金银花……傍晚时分,往芦苇荡里扔一块石头,扑棱棱,会惊起几百只大雁和野鸭……”
“可随着刹车声,我大惊失色,全不见了,全不见了,找不到那条河、那片苇塘,找不到渔虾戏鱼溅的水泊,找不到那一群群龟背……代之的是采石场,是冒烟的砖窑,还有路边歪斜的广告:欢迎来到大理石之乡……”
这是王开岭在《每个故乡都在消逝》中提到的自己故乡的变化。这样的变化,让作者心惊,也让读者心惊。
我不由地想到了大山深处的奶奶家。曾经绿意盎然的山坡,为了修路,开凿山体,到处是裸露的红土了;曾经大片大片,惊艳了无数过客的油菜田,如今因为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无人种植,成了杂草丛生的荒野;曾经热闹的小院子变得冷清,晒晒太阳,聊聊家长里短的场面不见了,麻将、手机和广场舞成了大家的新宠;曾经一起喝茶聊天,互相拜年的邻居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铁门紧紧锁着;曾经和妹妹玩捉迷藏的老房子被推倒了,村里只剩下一栋栋千篇一律的别墅……
农村的生活确实是方便快捷了,却也带来了一些事物的消逝,着实让人遗憾。现在的中国大地上正轰轰烈烈的进行着一场叫做“现代化改造”的手术,人们拼命追求发展,试图让农村的生活秩序变得和城市一样。于是,农村里看不到“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闲适优美,听不到“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恬淡宁静。农村丢失了它的宁静和悠然,再也不是“世外桃源”代称。
何止农村,城市也在不停的膨胀和扩张,没有人能如数家珍的盘点它,任何一个人都难以自称其主。每个故乡都在消逝。
当童年的老屋不在,曾经与伙伴嬉戏的地方变得陌生,所有人都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过客。没有地方可以承载你的记忆和情感,也无法沉淀故事,因为每个故乡都在不停地整容,被迫整容。海子说:“我要还家,我要转回故乡,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假想,如果海子生活在当下,他的这份乡愁,会不会无处寄托?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能指认和珍藏一个故乡,且故乡各自独立,不可混淆,那么当每个故乡都形同神似,不再具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不再是你独一无二的记忆,谁还能情感饱满地喊出“故乡”?
正如王开岭所说,“我们唱了一路的歌,却发现无词无曲;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却忘了为何出发。”发展无可避免,但故乡不能成为牺牲品,甚至可以说,发展是为了让故乡的美好更永恒。这个时代不变的东西太少了,如何在发展和保护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值得每个人深思。
带着忧思疾行,不要让故乡离我们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