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从未写过我的姥姥,也很少去回忆。直到那日,在家里做蛋黄南瓜,掏南瓜子时,蓦然,驻足,于是有关姥姥的回忆就如汩汩细流,漫卷心头……
我的姥姥,以前常常把这样的南瓜种子收集起来,洗净晾干,然后再给我们炒来吃,又咸又香,是那个零食贫瘠的年代,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道小味……
我的姥姥啊,记忆里她是又瘦又小,一只眼睛还不好,平日里总是默默的,她特别爱干净。养育了7个儿女,平常总是轮番去住住,而幼时我是最盼望姥姥来我家的,因为姥姥来了,妈妈似乎也温柔了一些,家里常年不断的硝烟弥漫,总是因为姥姥的到来而告一段落。并且姥姥闲不住,无论去哪个子女家,总是把他们家料理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于是家也就有了家的样子,家的温馨,家的味道……我爱我的姥姥,姥姥是我童年一抹温馨的玫瑰红……
其实,我跟姥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姥姥有七个子女,于是我们这些表兄弟姐妹则是更多,加起来十几个,要疼又能疼过来谁呢?我幼时曾在姥姥家住过短暂的时间,要说姥姥的疼爱,记忆里有这么模糊的两件事,姥姥曾带我回她的娘家,那时好像太姥姥还在世,酒宴上有一只扒鸡,那个年头,吃肉的时间可不多,大多小孩见了肉恨不能如猛虎下山,大快朵颐一番才痛快。不知我那时年龄小,还是女孩天生安静,又或者因为餐桌礼仪家里挨训斥调教比较多,总之安安静静坐在姥姥身边,姥姥问时,才小声回答,姥姥我不爱吃鸡肉,没味道,我只爱吃点鸡皮。当时饭桌上的人都夸赞我,不愧是大庄里来的,看,吃东西都与众不同。回家姥姥颇为骄傲的跟我妈说,恁闺女喜欢吃鸡皮呢,人家都夸她与别人不同,将来定有出息!现在回想起来,又好笑,又温暖,因为口味问题,我居然就被认定了将来会有出息,居然带给了姥姥小小的骄傲,姥姥啊,姥姥,感谢你,或许我内心里最初自信的那颗种子,是您种下的呢!谢谢您曾经坚定不移的认为我长大会有出息……
还有一件,小时姥姥怜我又瘦又小,那时家庭条件不好,于是姥姥会瞒着舅妈和表姐,给我留一个鸡蛋,在半夜悄悄唤我起床,小声又小声的剥给我吃,再嘱咐我明早谁也不能告诉。姥姥,这是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多年后长大的我再回忆,心头氤氲,眼眶潮湿,姥姥啊,谢谢当年你对我的恋爱,谢谢你留给我的这缕来自长辈的疼爱,温润了我的心灵……
再后来,我就不喜欢姥姥了,彼时正青春叛逆又逢二胎时代,我怨恨母亲因为有了妹妹一颗心全铺在了妹妹身上,在我看来对我冷漠又麻木,她完全忽视了我,于是那时常常与母亲顶嘴。而那时姥姥开始唠叨,时常念叨我要懂得心疼理解母亲,要做个好孩子,甚至在我和母亲争执时,也会呵斥我,不懂事,不听话……其实少年的孤独里,也有种不被理解的委屈,伤痛,和倔强,渐渐的我和姥姥的感情竟然远了……
后来,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长大,在外求学,工作,结婚,忙忙碌碌开始奔波不停,于是跟姥姥亲情的那缕线,竟然越拉越细,越拉越淡,只是回家时会听妈妈唠叨唠叨她什么时候又去了姥姥家,给姥姥买了啥东西,那时心里竟是如今想来汗颜的愧疚的安然,只觉得妈妈买了就好,妈妈探望了就好,妈妈去孝顺过了就好。只记得那么一次,邀请姥姥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姥姥没来,或许在她心里,外孙女家结了婚终究是别人家的,不便打扰,但是因为这个小小的邀请,电话那头她依然高兴的呵呵的……姥姥啊,小时候你给予了我们那么多无私的爱,却只因为我们一点点算不得回报的回报就如此开心,谢谢您,对我们朴素的不求回报的爱……
姥姥啊,记忆里那瘦瘦弱弱的姥姥,会在冬季来临前,早早的为我们做好暖和柔软的棉裤棉袄,当时年少不更事,还嫌弃您做的没有背带花样,不如同学们的好看。如今想来,您当年究竟是怎样用一只模糊不清的眼睛,点灯熬油为我们这些表兄弟妹做好这么多件衣裳,抵御了那些年冬季的严寒……
姥姥啊,您当年是怀着怎样牵挂惦念的心,看待您这个嫁的并不够好的小女儿,在她归家时给她包袱里偷偷塞上几把面条去接济她……
姥姥啊,我还记得您那个温暖干净的小屋,我和妈妈去看您,我们一起蒸卷肘吃的温馨时光……
常言道:外甥狗,外甥狗,吃了就走……我终究做了外甥狗,吃了您的就走,疼不得,长大之后为您做的太少,太少,几乎忽略不计,不知在天堂的您可曾后悔过,对我的疼爱?我想您是不会的,您如此和善,慈爱,是定然不会同我计较的……
姥姥,这么多年,我还欠您一句,谢谢您姥姥,我爱您!多想再拉着您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多想拥抱一下您,用最深情最温柔的语言对您说,姥姥我爱您!
姥姥,您在天堂,一切可曾安好?若世间真的有来世,真希望您会去一个幸福安和的家,幸幸福福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不再受苦,不再操劳,不再为谁牵肠挂肚……
姥姥,我亲爱的姥姥……
您放心,您最牵挂的小女儿,我会尽全力替您照顾好,免她忧,免她愁,让她晚年幸福无忧……
真希望,您会化成天上的星星,当我们再想念您时,抬头望望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