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读书|北京法源寺

李敖,一位饱受争议的“斗士”。

关于他的作品和事迹,起初我也是所知甚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知道李敖的,只记得有一位记者曾评价他说,“李敖,是一位入世、出世活得极为通透的一个人”。一直以来,这句评价让我印象深刻,这部《北京法源寺》是他的第一部小说,史料考究,大量对话式的行文也颇具杂文的风格。

写到法源寺,书中是涉及到一些宗教的东西,对善恶的讨论,对佛理的辩道。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后,随着历史朝代的变迁和南北经济文化的发展,逐步有本土化的改良,进而乃至派别的划分,最后形成儒释道法兵等多家共存的局面。而宗教本身的存在,无论说他是统治阶层“人牧”的工具还是普罗大众向外求诸的向导,都有很多细究的东西。但对佛家、道家的理解在于消极避世的看法,我是很不同意的,人都没有积极入世,体会人间烟火,何谈出世一说呢?书中对佛理的探讨让我十分欢喜。

当然,从心学角度看,你说你行,你说你不行,你都是对的,因为你是你所有观念的产物。

谈善恶

判定善的真伪,要从一个人做出来的看,而不是想出来的说出来的看。这个标准,也许不理想,可是它很客观。你口口声声要问一个人本来的心迹,可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他的心迹又是多么复杂,人的心迹,不是那么单纯的,也不是非善即恶的,事实上,它是善恶混合的、善恶共处的,有好的、有坏的、有明的、有暗的、有高的、有低的、有为人的、有为我的。而这些好坏明暗高低人我的对立,在一个人的心迹里,也不一定是对立状态,而是混成一团状态,连他自己也弄不太清楚。心迹既是这么不可捉摸的抽象标准,你怎么能用这种标准来评定他存心善、还是存心不善、还是存心不善不恶、还是存心恶、还是有心为善呢?心迹状态是一团乱麻,是他本人和别人都难分得一清二楚的。所以我的办法是回过头来,以做出来的做标准,来知人论世、来以实践检验真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有善行,一律加以肯定。

真正的唯心是破除我执,释迦牟尼与何罗逻仙人辩道是说:“若能除我及我执,一切尽舍,是名真解脱。”我执就是主观的心,善如果没行出来,只凭主观的心认为已经是善就善了,这是唯心的魔道,不是唯心的正道。唯心的正道是破除这种凭想凭说就算行了善的魔道。真正的唯心在告诉人什么是唯心的限度、什么是光凭唯心做不到的。比如说吃饭,必须吃,想吃和说吃并不算吃,一定要有吃的行为,善也是这类性质,善要有行为,没有行为的善才是伪善。

佛的哲学

《华严经》有“回向品”,主张已成“菩萨道”的人,还得“回向”人间,由出世回到人间,为众生舍身。这种“回向”后的舍身,才是真正的佛教。但是,佛教传到中国,中国人只知出世而不知入世,只走了一半,就以为走完了全程。他们的人生与解脱目标是“涅槃”,以为消极、虚无、生存意志绝灭等,是这种路线的目标,他们全错了。他们不知道,佛法的精髓,到这里只走了一半,要走下一半,必须“回向”才算。

佛门精神是先把自己变成虚妄,虚妄过后,一无可恋、一无可惜,然后再回过头来,把妄成真,这才是正解。从出世以后,再回到人世,就是从“看破红尘”以后,再回到红尘,这时候,这种境界的人,真所谓目中有身、心中无身。他努力救世,可是不在乎得失,他的进退疾徐,从容无比,这就是真的佛、真的菩萨。

以上谈善恶与佛的哲学这几段均摘取自原著。

关于论善恶,论善与伪善,我觉得更务实也更加本真。

这种务实,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就像人间最关注的“爱”,也是一样的。什么是爱?爱当中包含了很多,是理解,是尊重,是付出。总之要真真切切地行为上付出爱,表现爱,而不是空想空谈。

这种本真和王阳明的“心学”一致,是“知行合一”的,不是简单的认知和行动,不是有了认知进而用行动表达,而是知与行本就是一件事情。这看起来很荒谬,知与行明明是两件事,怎么到王阳明的心学就是一件事了。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人的意识与潜意识。你做一件事,有了心念,就是有了主观的意识去调动身体去做。但假设你能无意识的去做这件事,更趋向于是人的呼吸一样,润物无声的,才是知行合一。

这种境界是超人的。也更值得我们去心向往之,不断追求。

关于佛的哲学,牵涉到形式与本质的问题。

佛家讲,众象无形,谁都可以是佛,谁都可以成佛。而佛教在传入中国后却越来越有型,金碧辉煌的庙宇,门庭若市的人流,还有源源不断的香火,以及寺里等级森严的居士僧众和愈发富态的主持,这离真正的佛法是越来越远。

5.12汶川地震时,受灾区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病房大楼成了危房,院长只能到附近的罗汉寺求助。佛门本是清净之地,来的还是女的,又是待产孕妇,院长担心人家可能不让。

僧人说:行吧。最后孕妇都在寺里安顿了下来,因为孕妇要补身子,僧人又允许在寺里杀鸡,但因为常年不吃肉,僧人们闻到肉味都吐了。

孕妇要生产了,僧人把三张禅凳拼成一张床。地震后停电,没有足够的光线手术,僧人找来手电筒。打着手电,医生们顺利完成剖腹产手术。

佛教讲究戒荤腥、杀生、血光,僧人算是全破了。

有人问起僧人,僧人说:佛无定法,众人的苦难都是我们的苦难,众生欢喜就好。

佛家讲持戒,而持戒是为了克己修身,佛的本源还是回归到善的层面,如果仅仅是为了持戒不能破戒,那佛法于人间又有何意义呢?

最后,什邡罗汉寺方丈素全法师在危难时刻打破禁忌,先后接纳100多个无家可归的产妇,使108个婴儿诞生在这片佛门清净之地。这是真正的佛法,也是最纯正的善。

在娱乐圈里,我喜欢脱口秀演员李诞。喜欢他在微博上置顶的一句话,他讲“开心点,朋友们,人间不值得”。

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更像是人生的触底反弹,如同《华严经》里的人要“回向”。

人间不值得吗?不值得,因为一切都会消失,地球也会死亡,连宇宙也会灭亡。

人间不值得吗?不,值得!因为人要回向,在虚无之上去建立存在,要出世的心态积极入世。

还记得几年前有个新闻,北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一心向佛,遁入空门。在我看来,他向的不是佛,也违背了佛的真意,佛家讲修佛一开始就说了,不是所有人都要入空门的,甚至反对这种方式,释迦牟尼成佛前,还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的太子,历经世事。你要深入人间,体会酸甜苦辣咸的苦乐,你要回向,积极拯救苍生于水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

这篇读后感只是涉及本作关于善恶、佛法的探讨,其实内容只占书里很少的一部分,但对我是有很好的启发认识,个人是非常喜欢。

关于本作的写法书中用了大量对白和作者个人的议论来表达思想,乍一看不像普通小说的风格。作者李敖运用史料考究,功力十足,加上各种名人轶事和典故,向读者展示戊戌变法前后那段悲壮的历史。本作于2000年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可见其价值,值得大家认真读一读。

北京法源寺-李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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