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好几年前空间日志里翻到当初写许子衿的那些话时,眼眶有湿润的感觉。
毕业照在搬家的时候遗失,我已记不清她的模样,但是我想写关于她的故事。
儿时狭窄的交友圈,让我从未想过会与她有交集。而那个阴雨天,像是专门为我与她相熟识所设定一般。以至于让我认为,为何我对她的仅存的记忆都是关于雨天?也许是与这初识的天气相关。
那天我穿着新鞋路过坑洼走得很小心,突然感觉鞋子后跟处被人踩了一下。
我以为只是偶然,也没有回头看,毕竟人多时候走得急不小心踩掉前面人的鞋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后来我的鞋后跟脚腕处又被重重的踩了一下,我失去平衡摔在地上,鞋也被踩脱离脚。
狼狈爬起来穿鞋子,身后传来不认识的学生嘲笑的声音,那个踩我鞋的男生对旁边的同学说着屡试不爽特别好玩。
我正惊愕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一道身影闪过,无比响亮的一巴掌,打哭了那个捉弄我的男生,惊飞了躲雨的鸟儿,也吓懵了半屈身的我。
扇巴掌的人,是班上那个总是露出小虎牙微笑的女孩子。此时的她表情凶狠,眼看那个男生还想把那一巴掌打回来,她撇下书包就开始用脚踹。
“笑屁笑,都给我滚。”她恶狠狠的一扫眼,旁边看客作鸟兽散。
“你给我等着!”男生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逃跑之前还不忘放狠话。
“呸!怂货。”她目光中满是不屑。
我揉着发疼的膝盖,感慨明明是同一个班里的同学,我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她板着脸环抱双臂,周身气氛冷清肃杀,像一个站在悬崖顶俯瞰江山的战士。
我不敢主动向她搭话,但痴痴的想——是一个连生气都很可爱的女生呐。
而且,还是为了平时都没有什么交集的我颠覆形象大打出手。
预备铃响的时候,我看着她发呆,她则是默默的收拾着刚才撇下书包时从里面掉落的东西。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想叫她名字,又想不起她叫什么,只能满脸尴尬拉住她往教学楼大步狂奔。
后来我和她因为迟到被罚站到教室后面听课。
我站在左边过道,她站在右边过道。
我小声问坐在旁边的同学她的名字,同学也是小声告诉我“许~子~衿~”
我像是脑袋抽疯一样的念了一遍“许子衿”,声音不大,但是课堂安静程度却足够让全班听见。
好多同学都转头看我,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也转头看我,许子衿也侧过脸看我。
我用课本遮住脸,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些各怀疑虑的目光。
不一会儿老师继续上课,班里回响起朗朗读书声。
我将课本放低一些露出眼睛扫了四周,许子衿还在看我。
我对她作口型“对,不,起。”
她的眼神表示疑问。
也许她没有看懂我说什么,于是我轻声说“对~不~起~”
这次,我听到她清楚地问我,“对不起什么?”
我想说她因为我和别人打架还迟到了被罚站,但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对我作了口型说,“没,关,系。”
后来过了些时日,在被雨水腐蚀软腻的林间小道,我走路如沉蚁,因为想听完她说的那些关于她的故事。
“我平时翘课迟到啊都是常事,老师们、家里人早就放弃我了,老徐(班主任)说我连初中都考不上只能接受分配,唉其实我自己也挺担心,还是你好啊,感觉选哪个重点都行……”
我听着她失落的碎碎念,想了几分钟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不会的,你要是觉得哪科难,我给你补课好不好?”
她朝着我的脸连续吧唧了好几口,“你真是太可爱了!”
后来,初中。
我们考在了不同的学校。
她在我们校门口堵住我,用足以与满街汽车鸣笛声相媲美的高分贝震慑我说,“你不要谈恋爱!”
“啊?”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那些臭男人,都滚蛋。”
我在日志里面回忆起与她的过往,她的名字像是重锤敲响了悬浮的大钟,在我脑海里“Duang”的一声。
许子衿,这个因为我一句话就去剪了她一头美丽长发的女孩子——从小,就励志要娶我。
我也很想记起来我当时对她说了什么让她放弃了女神之路,但我的记忆只允许我到这里,多回想一秒都觉得天崩地裂。
写这第一句话,我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了至少半小时。
许子衿是个拉拉。
这事,在我和她认识八年之后才知道。
但是从那一年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至今过了六年。
听说这六年里她和男生交往过但后来分了,原因是发现自己果真只喜欢女人。
还有前段时间听说的事,她考到了上海,有了一个酷似宋茜的女朋友。
她曾为我不计后果与别人打架,想带我吃喝玩乐,却又担心影响我的将来。亲自教我打台球,骂我蠢笨却又无比耐心。因我一句戏言剪了自己一头长发,再无裙装当了多年的假小子。中学联合运动会,穿着她学校的校服却坐在我学校的观众席上为我加油。
她是我为数不多没有带给我一丝悲伤记忆的朋友,却是每一个后来,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听说。
如果以后还能遇见,我会敬她一杯酒。
是谁说,男人这一生,遇不到几个好女孩儿。
其实,女人这一生,也遇到不到几个好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