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姐姐这段时间经常来宿舍找仝程，每次来都会带好吃的。一个苹果，两个橘子，几盒酸奶，有时候还会有一条肉干。因为她知道仝程不喜欢那些薯片呀，辣条一类的东西。这段时间仝程太累，所以一直叮嘱要注意休息。

昨天刚刚下过雪，天气很冷，君华约仝程下去走走。

两姐妹经常出去散步，两个人无话不谈。君华会聊到他和男朋友的很多事。那些温柔的情话，心动的浪漫，当然也有小小的不愉快。仝程很安静，很少插话，就让姐姐慢慢地慢慢地讲述这些琐琐碎碎的小故事，好像在熬一锅香喷喷的土豆汤，那种等待着时光缓缓流走的感觉很温暖。

仝程知道了姐姐的男朋友叫崔树心，单亲家庭，母亲早早过世，父亲另取新人。他的成长环境就是大多数后妈虐待孩子的老版本。所以他早早辍学，在电脑店里打工，他人虽小，但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很会察言观色，手脚又麻利，脑瓜也很聪明，老板很喜欢他，后来通过努力，慢慢有了自己的小店，自己苦心经营，生意还不错。他大了姐姐十岁，很会疼人。

姐姐也是一个不幸的人，父母感情不和，经常打架，小时候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放了学，要先观察一下父母的脸色才敢进屋，否则只能在大门口不断徘徊。一次父母打架动了菜刀，姐姐吓得如同发疯一样，一路狂奔，狂吼乱叫，父母吓坏了，赶紧追上她，结果姐姐失去了理智，把自己的父亲胳膊咬出了血，从此以后，只要一激动，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自从遇见这个崔树新，姐姐好像一条漂泊已久的小船靠了岸，每次受到刺激，只要催树新抓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深情地望着她，不用任何言语，她就会平静下来。也许真像姐姐说的这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今天，姐姐君华有点反常，她没有滔滔不绝，反而一言不发，两个人默默走着，一直到了校园深处的网球场附近，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尤其是在冬季。仝程绷不住了问：“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吵架了吗？”

不说还好，刚一提起吵架，君华的脸上留下一行泪水，看来是酝酿了很久了，被仝程一句话给引出来了。

“姐，你到底怎么了？！”仝程有点慌了。

“程程，我……我……”君华欲言又止，眼泪流的更凶了。

“姐，你不要吓我！你快说！”

君华突然抱住仝程，趴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大哭起来。仝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紧紧抱住姐姐。

哭累了，君华终于停下来。她的两只眼睛已经红肿了，嘴唇也因为哭泣，变得圆润而且亮晶晶的，原本脸蛋就有些红血丝，此刻更加的绯红，这一副梨花带雨的病弱模样，好像黛玉刚刚葬花归来。君华咬了咬嘴唇，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程程，我怀孕了！我……”

“什么？”没等君华说完，仝程惊呼一声，连树上的雪都抖落下来。

“真的还是假的？”仝程赶紧看向君华的肚子。

“是真的，我用验孕试纸试了好几次了。我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君华也不抬头。

“崔树新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呀！你才19岁！”

“我，我是真的爱他！”

“可是，你还是个学生呀！”

君华不再说话，一直在抽泣。仝程也没了主意，她的脑子乱极了，无数个念头在缠绕，一会儿是君华姐姐的父母打架的情景，一会是一个绝望的孩子叫天不应的凄凉，一会是一群人的嘲讽讥笑声……仝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事还是由谁来收场。仝程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找崔树新。

“姐姐，这件事，你必须告诉崔树新，他是当事人，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能行吗？”君华此刻是完全没了主意。

“必须行，他自己做的事情，必须由他承担！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仝程虽然不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但此刻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不行，马上晚自习了，没有假条我们出不去，再说就算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够解决，关校门之前回不来，就麻烦了！

明天就是周六了，我们明天去吧！”君华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仝程看看天色已晚，也只好作罢。两个人双腿如同瘫痪一般，一步一挪，艰难地向教室走去。

天上已经出现一勾新月，却连半颗星星都没有，显得孤零零的。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冬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