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买货郎还在继续延续着。听老年人讲,在旧中国就有卖货郎。卖货郎用长长的扁担,挑着两个特制的木箱子,里面装满了日用百货,走街串巷去叫卖。我所认识的卖货郎,是个侉子,据说是河北人,姓冀(也可能是姓季、姬或纪),人们都叫他“老冀”。老冀大约五十多岁,中等个子,身体略胖,背有点驼(听说是他年轻时候挑货担子压驼了的)。他穿一身粗布衣服,两个裤脚紧紧地裹着,用腿带绑着,为的是骑自行车利索,链条上的油污也不会粘在裤脚上的。由于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老冀的脸膛成了紫红色的。夏季,他常常戴一顶草帽遮凉。老冀不再去挑货担卖货了,而是骑一辆特制的自行车去卖货——粗壮的保险叉,粗粗的辐条,厚重结实的衣架。衣架上,左右各拖一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生活日用品——食盐、煤油、火柴、香烟、水烟、各种颜色的棉线和姑娘们扎头发的头绳……
老冀从县城来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的。到了中午人们吃饭或午休的时候,他就进了村。他推着载有货物的自行车走走停停,停下来,就摇起了拨浪鼓。走到村子中央比较宽敞的地方,把自行车靠在墙上,便摇起了拨浪鼓。老冀的拨浪鼓摇的很有节奏,非常好听。他的拨浪鼓制作的也很精细,一根磨制的圆圆的、很光滑的手柄,穿过碗口大的小鼓,还要延长一截,在延长的这一截上,再安装一个小碗口大小的小锣,小鼓和小锣的的两端各缀一根牛皮筋,牛皮筋的末端做一个蚕豆大小的桃疙瘩。摇起拨浪鼓来,那缀在小鼓小锣两端的桃疙瘩一左一右敲击着小鼓小锣,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特别好听。再加上老冀那有节奏的摇动,美妙的声音传入人们的耳膜,人们好像在欣赏一曲动听的打击乐。年轻的小伙子们很好奇,也想摇摇老冀的拨浪鼓,可是怎么也摇不出老冀那样的节奏来。 听着那熟悉的拨浪鼓声,老爷爷、老奶奶、小青年、小姑娘、小儿童都陆续出来了。妇女们多数端着洗脸盆或高粱秸秆编制的盘子,里面放着鸡蛋,来和老冀换日用物品的。卖了鸡蛋买几盒火柴,倒半斤煤油,买点做衣服的棉线……剩下的钱装进了腰包,到了非要花的时候再花。当然,也有用现钱买货的。那时候的村民,把下蛋的鸡比做老百姓的“鸡屁股”银行。养几个鸡,家里就不缺零花钱的,多数人家就靠卖鸡蛋的收入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的。最可爱的小儿童们,光着头、赤着脚,拉着妈妈的后衣襟,蹦蹦跳跳地走着。这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妈妈卖了鸡蛋,要花一毛钱给他买9快糖的。老爷爷们手拿着长长的烟袋,蹲下来靠着墙,慢腾腾地抽着旱烟,听着人们说说笑笑。小姑娘们买几根头绳或小发卡,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小青年们目不转睛地瞅着小姑娘们,遇着自己相好的,还来个眉目传情。这段时间,是村民们休闲娱乐的好时光,人群中不时传出欢乐的笑声。日头渐渐偏西,生产队长的吆喝声又响起来——“下地干活了——!”人们陆续回家了,准备着参加集体劳动去了。老冀也整理着木箱里收回来的鸡蛋和卖剩的货物,要回县城了。人们知道,老冀过一两天还要来的。于是就告诉老冀,下次来的时候,带点什么什么……,老冀也愉快地答应着:“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