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太阳比往年更暴躁,不等炎夏就把大地烤的流尽了汗水,野草也收敛了狂妄蜷缩在角落里只敢露出小小的绿。
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一头老黄牛“哞哞”的惨叫声,那是一块不大的山田,正是耕种的农忙时节,天气再热,地里也有人和牲口的影子,这并不稀奇。贫穷的地方,土地也匮乏,山田类似于南方的梯田,但是远不如梯田肥沃,利用山上的石头依着山势围起三面“矮墙”,中间围起来的空地就是山地了,已经尽量把石块从地里清理走了,可还是不免有巨大的隐藏的石头。
李自饱是个体格壮实的汉子,一张黑黝黝的方脸像极了干裂的土地,他脾气暴躁,什么庄稼在他的脸上也别想长出来。在老黄牛拉着犁转到靠近山体的转弯处时突然拉不动了,李自饱骂骂咧咧的催促它快点用点力气,可老黄牛怎么也拉不动,还一下子脱力前蹄跪在了地上。李自饱简直要气炸了,他不停的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拼命的抽打着老黄牛,嘴里骂道:“你这个畜牲,我叫你偷懒,我叫你偷懒!看我不打死你……”结果,鞭子都抽断了,老黄牛只是不停的哀嚎,也没能走过那个坎。李自饱打的累了,满头大汗,坐在树下抽烟。老黄牛趴在太阳下,大气也不敢喘,显然它已经不是一次挨打了,越是向命运抗争,也是被虐得体无完肤,就像李自饱一家永远也吃不饱一样。
“李哥,还不回去呀?今天有人送饭呀?”王满仓从山上的那块地下来,正好看到李自饱在树下吧嗒吧嗒的抽烟,笑着问道。
“啊,是满仓呀。家里的兔崽子还没来呢?你不说,吃饭的事,我都差点忘了。”李自饱嘴上轻描淡写的说着,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
“李哥,那我先回去啦。”王满仓左手牵着一头有些干瘦的驴子,右肩扛着一把锄头,顺着下山的山道一路小颠。
王满仓转至山下的拐角处,就看见李自饱的三儿子提着个小篮子往山上跑,跑的急,在拐弯处险些撞到他。
“三儿,慢点跑,别摔着,你爸在地头抽烟嘞。”王满仓看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跑的三儿说道。
三儿头也不回的喊道“知道啦!”,他腿下不停,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爸,我拿饭来了。”三儿提着篮子,强压住上下起伏的胸口,紧闭着嘴巴,粗重的气息从他的鼻子里“哼哼”的喷出来,他不敢看他爸的表情,低着头忐忑不已。
李自饱没有吭声,从脚边捡起那个掉了鞭子的棍子握在手里,猛得挥动棍子打向他的三儿子,嘴里恶狠狠地骂道:“兔崽子,想饿死你老子啊!?”
“啪”的一下子,棍子打到三儿的大腿上应声而断,疼的三儿“嗷嗷”直叫,捂着大腿连蹦带跳,一下子就跳到了一边。
李自饱就像是急了眼的兔子,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就要追打三儿。三儿见状不妙,也顾不得大腿上的疼痛,三步两步跑到地头边,见退无可退,心一横,就从高高的“地堰”,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矮墙上跳了下去,这一段地堰足有2米多高,多亏了男孩常年在山里跑,身子又轻,才只是擦伤了,跌倒在了他家下面的一块地里。
李自饱这下更生气了,捡起垒地堰的石头就向男孩砸去,大叫道:“兔崽子,我叫你跑!叫你跑!叫你跑!”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飞向三儿,三儿没有办法,躲不了所有的石头,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向远处奔去。李自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见已经砸不到三儿子了,气的跺了跺脚,就收了手。
三儿边哭边走,也不敢回家,知道回去一定会被打的很惨,于是便偷偷的迂回着绕回他家的地头,这是李自饱已经牵着老黄牛回家去了。三儿看见地上的篮子,擦干眼泪,拿起里面的干粮就吃了起来。
这边,李自饱丧着个脸往家走,走到离家大门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他家的院子里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动物们都知道瘟神回来了,李自饱的家人也知道了。
李自饱啪的推开门,松开了手里的绳子,然后踹了老黄牛一脚,骂道:“快点进去,你这个畜生。”
“回来啦,吃饭了吗?”李自饱的老婆田秀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口,这是一个秀气娇小的女人。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牛牵进去!”李自饱对她的表现本就不满意,又听见她问他吃饭了没,刚刚消了些的火又被点燃了,“还吃饭,吃什么饭,你养的好儿子,都几点了饭才送到?”
“当家的,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去。”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田秀就牵着牛快步向牛槽子的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又骂道:“臭婆娘,老子睡觉去,睡醒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