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学集四八题费所中山中咏古诗》云：

近以学者摛词掞藻，春华满眼，所中独好谈握奇①八阵兵农有用之学。山中咏古，上下千载得二十四人，可以观其志矣。余少壮而好论兵，抵掌白山黑水间，老归空门，都如幻梦。然每笑洪觉范②论禅，辄唱言杜牧论兵③，如珠走盘，知此老胸中尚有事在。所中才志郁盘，方当不介而驰④，三周华不注⑤，何怪其言之娓娓也。昔人有言，治世读中庸，乱世读阴符。又云，治世读阴符，乱世读中庸。此两言者，东西易向，愿所中为筮而决之。

寅恪案：牧斋此文作于南都倾覆后仍从事于复楚报韩活动之时，但文中“余少壮而好论兵，抵掌白山黑水间”之语则指《天启元年浙江乡试程录》中谈兵诸篇而言，故移录于此，以供读此诗者之参证。

①胡引：握奇，《汉语大词典》：军阵名军阵名。古谓阵数有九，四正四奇为八阵，馀奇为握奇，乃中心奇零者，大将握之，以应赴八阵之急处。参阅《握奇经》。明 归有光《贺戚总戎平倭序》：方求䝙刘之礼，寻古握奇八阵之法。

②胡引:洪觉范,《佛学大辞典》：（人名）宋寂音尊者，名慧洪，又名德洪。字觉范。参真净文禅师得法。后，居江宁府清凉寺，海众辐辏。高宗建炎二年寂，寿五十八，赐宝觉圆明之号。著《禅林僧宝传》，《林间录》，《石门文字禅》等。见《释氏稽古略四》。

③胡引：杜牧论兵，杜牧《战论》并序：兵非危也，谷非殚也，而战必挫北，是曰不循其道也。故作《战论》焉。论曰：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珠玑苟无，岂不活身，四支苟去，吾不知其为人。（胡注：其下略）

④胡引：不介而驰，《左传·成公二年》：“﹝ 齐侯 ﹞不介马而驰也， 郤克 伤於矢，流血及屨。” 杜预 注：“介，甲也。”

⑤胡引：三周华不注，《左传·成公二年》：齐师大败，逐之，三周华不注之山。华不注：山名，在今山东济南东北。

③典故：①胡引：贳酒，《国语辞典》：赊酒。《史记。卷八。高祖本纪》：“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

④诗意：1、2句，自东虏叛明到我对此有所见解，已经三十余年了，现在我的头发已经幡然。3、4句，回忆起那时候饮酒论兵，也是一个秋风细雨的日子。5、6句，芳草萋萋之地埋没了英雄，夕阳日日落下，耗磨了我的雄心。7、8句，只有在清秋夜灯里，我与你说着这些故事罢了。

胡案：牧斋之说剑，是《初学集 九〇》则其论五。

（3)《初学集二〇上 东山诗集三中秋日携内出游，次冬日泛舟韵二首》及河东君和诗

①诗曰：绿浪红阑不殢①愁，参差高柳蔽城楼。莺花无恙三春侣，虾菜②居然万里舟。照水蜻蜓依鬓影，窥帘蛱蝶上钗头。相看可似嫦娥好，白月分明浸碧流。

轻桡荡漾缓清愁，恰似明妆上翠楼。桂子香飘垂柳岸，芰荷风度采莲舟。招邀璧月成三影③，摒当金尊坐两头。便合与君长泛宅，洞房兰室在中流。

河东君和诗：河东君依韵奉和二首云：秋水春衫瞻暮愁，船窗笑语近红楼。多情落日依兰棹，无借轻云傍彩舟。月幌歌阑寻麈尾，风床书乱觅搔头。五湖烟水长如此，愿逐鸱夷④泛急流。

素瑟清尊逈不愁，舵楼云物似妆楼。夫君本自期安桨，（自注：“有美诗云，迎汝双安桨。”）贱妾宁辞学泛舟。烛下乌龙看拂枕⑤，风前鹦鹉唤梳头。可怜明月将三五，度曲吹箫向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