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遥远的他

      朋友圈里看到他发火车票的截图,我只后悔当初的自己没有再多鼓起一点勇气,没有多出一点信心来支撑自己的猜想,而因为青春期的羞涩而拼命掩盖感情。我应该在苏青桐主动坐在身边的那个下午,告诉他,我真的很喜欢你,坐在这里,就别走了好吗?

      苏青桐真的不应该主动招引我。他一直都很喜欢唱歌,在认识他之前,我就知道他喜欢唱歌好听的女孩子。还没分到一个班的时候,据说苏青桐每天都会从实验班跑去艺术班,找我们学校的准明星聊艺术,聊梦想,最好看的两个人聚在一起,双眼明媚,当时我们都以为苏青桐的高中爱情生涯,就这样被完美规划。可惜那个女孩终究是为了梦想离开了,后来回母校演出,苏青桐那段时间正坐我旁边,他们宿舍的人都跑来开他玩笑,苏青桐就一直沉默地笑啊笑,猛然转头来对我说:“去帮我看看她,啊?”我喜欢音乐,但这一刻心里却奇怪地发痒,苏青桐眼神里没有对那个女孩的眷恋,更多的是一种怀念。那时的我,本该明白,苏青桐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你的时候,认真且怂,放手的时候,干脆利落,一旦确定了,从一而终。

      其实在那个女孩离开学校之前,她和当时校歌手赛拿了一等奖的苏青桐,有一次同台演唱的机会。演出那天晚上,苏青桐没去,只有他乐队的其他成员和女孩同台演出。我们班其他人都笑苏青桐怂,不知道把握机会,这样的女孩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但只有我知道,苏青桐生病了,就算失去同台唱歌的机会,他也不希望用自己不完美的声音,去侮辱他心里的音乐女神。苏青桐的信仰,是任何人不懂的理想。对于我来说,错过了苏青桐,才是遗憾。

      他第一次给我发信息,让我陪他唱歌。我一度以为他压力过大喝醉酒发错了信息,半信半疑间以同学情谊答应了他,当时并不熟悉苏青桐,忙于学习也使我失去了关注生活的乐趣,草草以我们声域不合为借口,录完歌就睡了。我至今还记得,第二天在走廊上碰见苏青桐,他眼里的失望和比之前的点头之交更冷漠的疏离。我侮辱了他的音乐和热情,在本该做梦的年纪里,我忽略了他,更忽略了真正爱着艺术的自己。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青桐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在楼梯间,食堂,体育场碰到的时候,仅仅交换视线后便向两头奔去。高中实在太忙,闲暇时间都用来发呆和为难以提高的成绩而难过,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苏青桐的闲暇时间,都放在偷偷观察我身上。他那段时间频繁要求换同桌,都是我们班相对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性格各异不说,苏青桐从来不怂于表达对她们的赞美。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苏青桐当着她们的面夸她们,最后总要来一句:“不过,我还是最欣赏古小曼。”青春岁月里,这些女孩子从来没有把苏青桐的话当作公共话题来分享,否则苏青桐对古小曼的喜欢,就不再是导致遗憾的开端了。

      终于升到了高三。在苏青桐主动要求坐我边上之前,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情。我们班和理科班的最后一场球赛,苏青桐扬言一定要赢,否则直播吃屎。初赛我没去看,据回来的同学说打的十分不理想,苏青桐晚自习前在楼梯间走的很慢,和经常踩点的我撞上,他这次主动和我打了招呼,我难道搭理别人,看着他强掩难过的面容,礼貌地对他微笑。决赛那天恰好是体育课后,我顺路看苏青桐打比赛,很明显地发现苏青桐的确是打球最好的那个,可是我们这边能和他配合的人太少了,有时候苏青桐的孤独和无助,我感同身受,这也注定了我不能成为那个真正温暖他的人。苏青桐自然是彻底输了,他逃了晚自习,不知道去了哪里,舍友后来说,那天很晚苏青桐才回去,没有抽烟没有喝酒也没有汗臭,谁也不知道这个自损自尊的男孩,那晚是怎样熬了过去,那样的心结后来又是怎样解开,苏青桐不说,谁愿意问。

      后来,苏青桐就坐在了我边上。听到他和班长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很震惊,就像一个失联已久的故人,忽然从远处归来,和你聊起天来时却仿如朝夕相伴。苏青桐还有一个我一直想装作忘记却忘记不了的秘密,他曾为我弹吉他庆生,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生日歌,但至今还在我QQ的收藏列表里躺着,响起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夜晚。很多事情,当时只道是寻常,回忆时才觉得只恐秋风悲画扇。

      苏青桐的成绩在那段时间猛增,我在大体增长中有起有伏。后来我桌上出现的所有参考书,他桌上也会有。他翘了课间操体育课,待在某科老师的办公室里,直到解决完问题心满意足为止。他身边有人会找我问问题,这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倾向他那边,偶然间发现这时他会停下所有事情,听我的声音,偷看我微笑的表情。苏青桐的喜欢,和我习惯的那种喜欢一模一样,细致到无声,无声到极致。

      后来老师大换座位,防止高考前的男生女生因压力而恋爱释压。他走了,搬座位的那天,在我收拾好之后,一动不动的苏青桐猛的加速整理,我走,他也走。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对于苏青桐坐着我身边,我已经变得无比习惯。习惯下课以后听他哼唱各种各样的歌曲,习惯看他不听课只做自己的题,习惯看他不开心的时候把腿伸长踢到我的桌子,也习惯他的沉默和偶然间爆发的开心。我意识到苏青桐的独一无二性时,苏青桐递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封主动的情书。他终于不怂了,他终于认真了,只可惜,他也远去了。后来我经常想,苏青桐是真的很在意喜欢上的那个女孩的情绪,准明星现在不能接受爱情,我只迷恋默默的喜欢,而他的现女友,喜欢有声有色,浪漫温暖的爱情。苏青桐遇见了这样的女孩子,他终于可以不再自娱自乐,终于可以不再隐瞒,他需要爱情,需要一个在冰冷岁月里温暖他的人。即使她不像之前喜欢的任何一个女孩的影子,她对于苏青桐,也成了那个唯一。

      在某部电影里看见男主和他的朋友的对话,朋友责怪男主带了两百多个女人回家,最后推开了女主却又对女主念念不忘,男主的回答很经典,他说这两百个女人最终都已离开,一直未曾离去的,只有女主一个人罢了。苏青桐需要的在意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主。能在不论做了什么后都能抱住他的人,一个即使不懂音乐也因为喜欢他而充分尊重音乐尊重他的人,一个能分成生命和时间陪伴他的人。

      高考过后,苏青桐和女孩成了异地。同省的最后一个暑假,他们发了很多共同旅行的照片,开学后,苏青桐发了更多火车高铁片的截图。你愿意陪着我,我便愿意找寻你,不论,海角天涯。这就是苏青桐的信仰,至今为止说起苏青桐,我依然为青春而感动,遗憾却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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