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爷快不行了，昏睡了好些天不吃不喝。爷爷叹了口气“怎么就死在我头里了！唉！”然后就闷头抽着呛死人的老旱烟。父亲熬红了的眼睛布满血丝对被屋子里的烟呛的直咳嗽的我吩咐“你先回去吧，有事让你妈喊你。”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四爷爷，从记事起就没见他笑过沉默寡言的一个老头儿。讨厌他是因为五岁那年跟堂弟躲猫猫藏进他屋子里那口破箱子被他撞见狠狠训斥了几句。从那以后见了他就躲，虽然现在大了不那么怕他了可是就是亲近不起来。对我来说他只是爷爷的弟弟还不如邻家爷爷来的亲切，听到父亲的话如蒙大赦赶紧溜走却听到爷爷咳嗽几声后叫住我“四丫头，扶你奶回去睡一会儿都熬好几天了身子骨吃不消别再熬倒了。”我欢快的应了一声便扶着奶奶回去睡觉了。

夜里睡的正香被妈摇醒“你四爷爷醒了，过去看看吧。”我一脸的不情愿往被子里缩了缩“醒了不就好了，看什么看，妈，困死了别吵我。”妈啪的拍了我一巴掌“熊孩子，快起来，你爷说这是回光返照你四爷爷怕是不行了。”我闭着眼睛缩了缩脖子“哎呀妈，四爷爷凶巴巴的也不疼我，死就死呗，我不去……”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被老妈拎出被窝拽去四爷爷的破屋子。

我躲的远远的看着父亲一口口给四爷爷喂水。四爷爷的目光转向我死死盯着吓得我吞了下口水又往后缩了缩，身子靠在四爷爷的破箱子上。四爷爷吃力的指着我，吓得我脸色苍白转头看向老妈。

爷爷顺着四爷爷的目光看过来，却没看我而是指着我靠着的破箱子说“四丫头，把那箱子打开看看里头有啥给你四爷爷拿过来。”我不情愿的掀开那口破箱子，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到里面还算整齐的摆了几件旧衣服。翻了翻，便看到最下面的一抹红探进手抓起来。抖落开才看出是件粗布红嫁衣，其实就是件红衣服上面绣了几朵小花高领盘扣简简单单里面还裹着个精巧的荷包。

四爷爷看到那件红嫁衣手指颤抖的又努力伸过来一点，我则有些害怕的退后一步。“拿过来，躲啥！”父亲斥责一句又给四爷爷喂了一口水，四爷爷却死死盯着那红嫁衣没喝。我挪动脚步将衣服递过去，四爷爷用力抓着那件衣服脸上扯起一抹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原来这老头会笑啊！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不然爷爷不骂我老爸也会骂死我。

四爷爷没再喝水，就那样紧紧抓着那件红嫁衣和那个荷包天没亮就咽了气。爷爷吧嗒吧嗒抽着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怎样眼睛红红的却没掉泪，倒是奶奶长吁短叹的不时抹去眼角的泪！四爷爷一生没结过婚自然也没儿女送终，爷爷让老爸给四爷爷带重孝，扣头，守灵……我则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套上孝服跟着跪那烧纸。

没人的时候问坐在旁边的奶奶“奶，四爷爷不是没结过婚吗？那红嫁衣谁的啊？”奶奶叹息一声看着四爷爷的棺木陷入沉思，就在我以为奶奶不想说起时奶奶缓缓讲述起那段往事。

奶奶嫁给爷爷后才知道自己的小姑是婆婆捡回来的，那时太爷爷太奶奶已经生了四个男孩儿最小的四爷爷也八岁了。太爷爷太奶奶那时家里条件不错，一次赶车进城在城外路边的沟里捡到那女孩儿。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哭声微弱眼看着就不行了。太奶奶喜欢女儿偏偏生的四个都是儿子，跟太爷爷商量过就乐颠颠抱回了家。

那孩子自小受不得烟火气，做饭时烟大些就喘不上气来刚抱回来那会儿险些憋死。后来知道她有这毛病每次烧火做饭就让四爷爷抱出去玩儿，如今想想该是哮喘一类的病吧！就这样那女孩儿在四爷爷怀里渐渐长大，七八岁便出落的花儿一般水灵好看。

那时大爷爷二爷爷都成了亲，我爷跟奶奶也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太爷爷整日里乐的合不拢嘴，太奶奶还想着再存些钱给四爷爷也寻个好姑娘。可是四爷爷整日里带着那女孩儿捉蟋蟀，摸螃蟹的对太奶奶提的那些姑娘并不上心。太奶奶想着，孩子还小再过个一两年也不晚便不再管四爷爷。

这一拖那女孩儿14了，四爷爷都22了看着最小的大伯的会走路了太奶奶急了四处托人给说媒。可奶奶看见那女孩儿给四爷爷绣荷包，说是将来给四爷爷装烟叶子的。四爷爷挠着头傻笑“你禁不起烟火气儿我才不抽那玩意呢！”那女孩儿一脸娇羞的说“你抽烟跟我有啥关系……”四爷爷红着脸说“我，我等你，等你长大了娶你……”

奶奶偷偷告诉了太奶奶，太奶奶疼那女孩儿也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想到那女孩儿的身子骨就犯了难。好在太爷爷比较开明说“孩子们愿意咱管那么多，就算四儿没儿没女咱不是还有这八九个孙子孙女。”就这样全家人都默认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