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抖开羽绒服的刹那,那本数学笔记如枯叶般静静飘落。
泛黄的纸页间,夹杂着一张浅蓝色的卡纸——那是2019年北京卷那道心形函数题的剪影,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她的字,像蚂蚁搬家般拥挤而执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当时的体温,每一笔都藏着说不出的心事。
比回忆先抵达的,是雨。我望着窗外淋雨的多肉植物,它们肥厚的叶片承接着雨珠,如同承受着时光的重量。指尖轻抚过卡纸,忽然想起《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彻的独白:"身临其境时,谁会在意风景?"
此刻的雨正一丝不苟地复刻着那年草稿纸上的划痕,像是天空在重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她总是呆呆的模样,做八个选择题时,第三题准会出错——这已成了某种可爱的定律。我痴痴地盯着她思考的样子,看她犯困时往嘴里送薄荷糖。盯着她出了神,我想,似乎有一些东西比炮火更能摧毁人的防线——比如午后斜阳下她垂眸的侧脸,不如说她咬笔头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此刻,雨丝正在门外编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要将整个世界都网进这场回忆里。
高考前的一个月,我们那边出了点状况,理所应当的,我成了她的保镖护送公主回家。记得那是情到深处时,和她在月光下用力拥抱了一下,仿佛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此时唯见江心秋月白",那轮月亮冷冷地悬在夜空,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突然,声控灯亮起,打破了月色的诗意,月光把巷子拉长,她转身时,影子被拉长成未写完的诗行,而我成了那个"看风景的人"。
雷声轰然作响,震落了我手中的笔记本,也震碎了这场回忆的玻璃罩。
我仿佛看见磨砂玻璃上,她的影子正被雨水一点点泡发成模糊的轮廓,就像水彩画遇水后的晕染,美得让人心疼。
那些未完成的——拥抱温度、指尖碰触、影子叠合时无声的情意——正从折痕里一点点褪去,结束时,只剩虚空。那种虚空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曾经饱满如今却被掏空的痛。
厨房传来母亲剁排骨的闷响,一下一下,像是在为这场回忆打拍子。
我将卡纸放在桌子上,恍惚看见她蜷缩在蓝色卡纸里,睫毛上凝着一滴未落的泪珠,晶莹得像是要滴进我心里。
雨更急了,打湿了笔记本的扉页和那句她亲手抄录的诗句: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有些答案不必求解,就像有些人不必重逢。就像沈从文渡口埋下的那个永恒悬念……
补记: 本文写于2023年8月 依据回忆篇故事修订于2025年7月。后续呢,就像那道题一样——花开两瓣,各自成圆。
后来我明白,那些青春里的心动,本质上都是一种美丽的误会。我们以为是爱情,其实是荷尔蒙;我们以为是永远,其实是一瞬间;我们以为是缘分,其实是概率。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珍贵。恰恰相反,正因为它们如此短暂,才显得格外珍贵。就像那道心形函数题,虽然只是一道数学题,但它承载的那些情感,却是任何公式都无法计算的。
如果再见到她,我想我会很平静地打个招呼,然后各自走向自己的生活。因为有些人,注定只能在回忆里保持最美好的样子。
写在后面的话:闲来无事,打算将以前的生涩文稿润色,同时供大家欣赏。我的故事大体都是写的比较忧郁,我不太希望大家沉溺于此,不过像在镜花水月里寻求温柔的幸福。时光会老去,但被文字记录下的情感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