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心里很烦,烦到不想听身边车辆的刹车和启动声响,不想看见穿着丅恤和拖鞋出来饭后散步的人群,更不想听见手机发出微弱的振动,还有从广场上传来灌入耳膜的节奏。不想说话,从早晨睁眼到黄昏,说了不知多少句,嘴巴都烦了。
想静静地走一会,不会遇见熟识的人要去寒喧几句,不会遇只野猫流浪狗从草丛间窜出让心脏突然提高位置,没有热浪袭击汗从发根渗出,和朋友不紧不慢地走,有一句没一句说些闲话。
我想把自己格式化,最好一天一次。
每个人每天都要面临众多事,高兴的沮丧的,可以言说的,需要深埋的。心就拳头大那么个地方,放一把柴火都占满了,那还经得住天天晌晌往里塞。晨曦微露到霞光西散,在屁股大片地方腾转挪移,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挺过去,结果心里自己比谁都清楚。谁家的帐谁知道。
活在这个信息和事务满天飞的时代,没有点轻功还真是难于行走江湖。
我的轻功就是找个地方把自己格式化。
现在的老鼠越来越瘦了,吱吱叫着到处寻粮吃,因为人越来越发聪明,用铁皮水泥加固密封粮屯粮仓,害得老鼠绞尽脑汁寻找活路。猫愈发胖了,懒在女人怀里躺在暖和处眯着眼,看见老鼠过去,叫都不想叫一声喵。
世事变得颠倒复杂,不换换思想给人提鞋都撵不上趟,想想都累得慌。
不管是瘦的痛苦还是胖的无聊,都让人觉得累心。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做物业,朋友慨叹自己行业艰难,其实现实中谁能逃得脱艰难二字呢?只是一家不知一家难,箥箕舌头不懂筛子眼的痛。
故乡,一座小镇
古老的只剩游人如织
粗瓷老碗上的兰花草叶
伸展湛蓝色婀娜腰身
阳光被一米米吸纳,泥池
像父亲年老的额头
风骑在红砖墙上,经年四季
默默啃蚀千年硬度
九曲十八弯的街路上下
住着远房近房的故人
逢节过年的喧嚣,聚集
飘荡成烟囱上空思乡云絮
李家许家张家瓷坊
在历史缝隙里寻找安顿新家
我,还是习惯去老窑顶上溜达
风弱去了重新再来时
屋还是那方砖砌就面墙
树还是斜桠夕阳
盆盆中齐行青椒红花
罐罐里装满五谷杂粮
在我离开之后
你没有敢改变模样,只是
害怕等我回家时候
找不到当初盛开的梧桐花儿
这是前些年写的小诗,闲的时候烦的时候翻出来读读。读着读着脑就空了,读着读着心就静了,汗也没了。
我还是习惯到老窑背去溜达,还是习惯到那些不平整的石头路上去磨磨鞋底,看那些昏黄的灯光下三十年前斜着垒的一块砖,吹吹从山顶下滑下让胳膊起鸡皮疙瘩的风,然后从妻子手里接过一件衣,给朋友讲些正史上没有的故事。
夜色中的陈炉,恬静古朴,偶尔有路人相伴低语而过,没有高腔起,恐怕惊了夜行人。昏昏暗暗的灯火,照耀着一垣墙三尺巷四座堡和数眼泉,更照耀千年不曾中断的历史。
静夜让历史以沉默的姿态映入眼帘,随便一眼过去,几孔窑洞里一片院落间,可能都有过生生不息波澜起伏的人生,但现在,一切归于夜色,归于静寂,没有喧哗。
格式化就是初始化,于我而言,夜色中的陈炉更适宜让我远离浮躁,摒弃杂念,虚化荣辱,让我在生身长心的有形的世界里,在一个夜晚,重新回到初心,回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