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良先生课堂琐记

胡先生安良,耆宿大贤,达士通人,仰观宇宙之大,人籁、地籁、天籁,声声入耳;俯察品类之盛,家事、国事、世事,事事关心。先生德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先生学硕,胸有丘壑,腹有经纶,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晚辈后学,得以立雪程门,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当浮一大白。

犹记硕士研究生复试时候,春暖花开,百草争妍,桃李芬芳蝶自来,丁香白紫发幽香,玉兰枝头立如莲,海棠风中舞翩跹,阳光正好,微风不噪,正是一年好时节。最美的季节得遇名师贤者,好不痛快。先生与诸师端坐大桌前,学生面试,敬陪末座,心中忐忑,自不待言。当日面试,问题与回答,已然模糊不清,然先生笑貌音容、和蔼旧影却是历历在目。今日忆起,不觉嘴角上扬,心中一暖。

复试幸得通过,转眼便已入学,得以亲炙先生门下,心中窃喜不已。

先生教授“孔孟荀”,娓娓道来,切中肯綮,往日谜团疑惑顿消,醍醐灌顶,心下畅然。尚且记得,先生教授《荀子·性恶篇》,只一“为”字,便洋洋洒洒万言,自甲骨金文说起,分条缕析,一一道来,真学者之神魂,真读书人之精神,皆寓其中。时至今日,每每忆起先生教授“为”字之情景,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我等晚辈,于学问一途,切不可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当有一颗赤诚心,行正直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哪怕路途崎岖多险阻,哪怕荆棘密布多坎坷,亦要勇猛精进,否则有何面目,面对杖朝之年,仍旧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先生呢?

先生教授“幽默话语学”,逸趣横生,亦庄亦谐。婉曲处,会心一笑,描龙画凤真本色,写鬼写妖皆有指;深刻处,入木三分,画龙画虎又画骨,知人知面又知心;幽默处,前仰后合,揭露人生真面目,大笑声中泪暗垂。身处此种课堂,于高深之学问,自当有一番领悟,于切己之人生,亦自有一番感受。经师易得,人师难求,先生,可谓人师中之超拔者也。先生教出之学生,又怎会不关心时事,心忧天下?

先生教授“老庄”,得老庄神髓,信手拈来,便合老庄精神,随口道出,正是老庄情思。先生授课,述而不作,信而好古,重原文,少臆测,每每让我等后学翻至《庄子》某篇,《老子》何章,抑扬顿挫诵读,深情款款解说,看先生正襟危坐,一本正经,我等后学自然是肃然起敬,眼观鼻,鼻观心,神思随先生而行,每至精彩处,情不能自已,心下恍然,得其要领,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先生于课堂之上,耳聪目明,思维敏捷,光彩照人。先生授课之声调,亦是抑扬顿挫,高昂处,慷慨激扬,低回处,委婉动人,百听不厌。我等后学,侍于堂下,如坐春风,个中享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难为外人道也。先生擅讲,然总不一讲到底,常令我等门生即兴讨论,你一言,我一语,或深化同修之观点,或攻讦同好之论调,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好不热闹。先生静坐堂上,时而皱眉深思,时而满面含笑,偶一加入我等,三言两语,便令我等门生茅塞顿开,点头频频。

先生如今已介耄耋之年,惟愿先生花甲重开,古稀双庆,我等门生好久立先生门前,精进为学为人之道。求学路上,得遇先生,实乃大幸。

时乙未年庚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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