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娃他舅
建筑队里有一个被他们唤作“娃他舅”的人,三十多岁,蓄着特朗普一样风吹一边倒的长发,胡子邋里邋遢的,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倒立的大拖把。娃他舅精力充沛,干活很卖力,干到激情时,总喜欢把衣服脱了露出那满是腹肌的上身,他是工队里负责室内配线的大工,放线的时候,几个工友不停地喊:“娃他舅,你挨球的把线放长些,这项目部又不是你屋开的,等会线不够了怎么办?”娃他舅:“这线我都估摸着米数,刚刚好,不会放错的”。工友:“看把你“能”地能生娃”。
娃他舅一边放线一边给我说他的事,他说,他算是工队里见过世面的人,他年轻时曾在河北当过兵,退伍后还在北京、广州、运城打过工,回家务过农,摆过小摊卖过菜,工农兵商都干过,自己没文化,靠出苦力养家糊口挣不了几个钱,若运气不好,干了活,还被老板耍赖拿不到辛苦钱。他07年的时候,在山西运城干活,中途回家的时候,让人把钱包偷了,没办法回家,晚上在马路边上撬了一个锁子偷了辆自行车,直接骑着回西安了。骑行的过程中不知道东南西北跑错了方向,直接朝着河北方向走了,后来遇见路上的背包客才跟着人家一路溜回来,一路上没吃地没喝地,还要担心警察查他。
我问:“你为啥不朝屋里打电话说让打点钱?”
娃他舅:“唉,乃个时候人穷,都不知手机是干啥的。”
我:“那你路上吃的是啥?剩菜剩饭?”
娃他舅跳了起来,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
娃他舅:“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形象?君子都不吃要来的饭。”
我:“那你最后是吃啥回来的?”
娃他舅:“摘得路边的苹果,骑回来没把人腿骑断了!”
旁边干活的工友狗娃听见了,嚷道:“娃他舅啊!你狗日贼娃子正事不足,邪事有余啊。”
(二)狗娃
狗娃原来不叫狗娃,之所以叫狗娃,是因为他干啥事都带个狗,
当他感觉饿得时候:“把人饿的跟狗一样”;
当他感觉热得时候:“把人热的跟狗一样”;
当他感觉累得时候:“把人累的跟狗一样”。
………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狗娃子了。
狗娃今年40岁,干起活来,一个顶两,当别的工友经常借着上厕所或者吃支烟磨蹭一会偷懒,而狗娃不,只要工具在手里,就像是从狗娃身体里面长出来似的,从来不离手,不停点的干。狗娃不吃烟,但是老板发烟他都收着,别人找他要也不给。
我问:“你不抽烟,攒着烟,图啥哩?”
狗娃:“我爸烟瘾大,我给我爸攒着。”
我:“烟过期了就吃不了了,吃了对人体有害哩!”
狗娃:“这东西还能过期?”
我:“现在这啥东西都过期!”
狗娃平时爱讲黄色段子,习惯将自己或者别人的老婆亦是小姨子说来取乐,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刹不住闸了,我是队里面的大学生,自然就成了他的取笑对象。
狗娃:“哎,XX,你拉过几个女娃的手?办过几个女娃?亲过几个女娃?”
我:“一个都木有!”
狗娃:“我不信?”
我:“我长得没你高,长得没你帅。”
后来他又信了。
过后,就给我讲他原来在南方电子厂上班时候,好几个女娃追他,他都没有同意,现在把人悔地太太。最近在看微信的“附近的人”,看到了好几个图像长得很亲的女娃,要是我给他买一包红梅,他就介绍给我。
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给他和娃他舅买车票,他给我现金的时候少了10块钱,他说明年来了给你吧,钱要给屋里娃买吃的,现在手里没钱了,我说算了算了,不要了。
第二年干活的时候他没来,我问娃他舅,据说是屋里出了点事情,估摸今年来不了了,说着,娃他舅从内衣口袋掏出来个揉成一团的圆蛋蛋,展看递给了我,我一看是一张邹巴巴的10元钱,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给XX”,赫然写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