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叶老兼论“怎样获得完美的原料”与“怎样把原料写作成文字”这两个步骤。
作文要“诚”:从原料上讲,要是真实的、深厚的、不说那些不可验证、浮游无着的话;从写作讲,要是诚恳的、严肃的、不取那些油滑、轻薄、卑鄙的态度。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
“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的源头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充实的生活。所以我们只须自问,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在向着求充实的路上?要使生活向着求充实的路,有两个致力的目标,就是训练思想和培养情感。先论训练思想。思想起于应用,终于应用;思想是运用从前的经验来帮助现在的生活,更预备将来的生活。随时随地留意观察,是扩充经验的不二法门。其次,论培养情感。遇悲喜而生情,触佳景而兴感。有了真切的经验、思想,必将引起真切的情感。人是生来就怀着情感的核的,果能好好培养,自会抽芽舒叶,开出茂美的花,结得丰实的果。我们要记着,作文这件事离不开生活,生活充实到什么程度,才会做成什么文字,必须寻到源头,方有清甘的水喝。
生活在向求充实的路上,待写作的欲望兴起时,便大胆的、自信的写作。孰知成篇以后,却觉这篇文字并不就是我所要写的材料。是因为没有细心地、周妥地下一番组织的功夫。所以组织是写作的第一步功夫。组织的着手方法就是:首先有个主旨,其次为了使各部分环拱于中心,就得致力于剪裁,为了使各部分密合妥适,就得致力于排次。作文的必须组织,正同做事的必须筹划一样。
我们知道,文字为叙述、议论、抒情三类。先说叙述,叙述的材料是客观事物。要叙述事物,必须先认识它们。这唯有下功夫去观察。其中尤以观察个人的性情与事件的原委、因果为最难。查观察个人的性情,宜从他与别人不同的个性着手。观察复杂的事件,宜从空间时间的关系入手。议论的总旨在于表示作者的见解,必须自己有一个判断。至于得到判断的路径,归纳演绎两个方法而已。依据、推论、判断这三者是议论的精魂。抒情就是自然倾吐心中的情感。就是所谓“不得其平则鸣”。就是于叙述、议论上边加上一重情感的色彩,使它们成为一种抒情的工具。如同一材料,当叙述它时,应该精密地、完整地写的,而用作抒情的工具,只须有一个粗略的印象已足够了;当议论它时,应该列陈依据、指示论法时,而用作抒情的工具,只须有一个判断已足够了。抒情是一种创造,也含着摹写的意味。虽写实家亦理想家也,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抒情的方法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强烈的、紧张的;一种是清淡的、弛缓的。描写这部分从境界和人物两方面进行了论述。最后强调把握住印象是描写的根本要义。自己的印象仿佛一个无尽的泉源,时时会有新鲜的描写流出来。最后讨究了造句用词,使一句句的话达到刚合恰好的地步,就是修辞的功夫。修辞的功夫所担负的就是要一句话不只是写下来就算,还要成为表达这意思的最适合的一句话。从事修辞,两点必须注意。一点是求之于己;因为想象、联想、语句的语气、神情等等,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又一点是估定效力;假若用了这种修辞而并不见得达到刚合恰好的地步,那就宁可不用。